第31章（1/2）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厥过去的，只是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寝宫里了。

全身都很疼。我抬手在额头上敲了两下，并未缓解初醒的难受，反而扯动伤口，闷哼了一声。

“太子景？”有一个女声传来。我并不习惯宫娥伺候，所以从来不让她们进寝宫，骤然听到女人的声音，便极不适应地往床内退了退。

“何人在我宫内，出去。”我哑着嗓子低喝了一声，那人便走到我面前。

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碧蓝的裙裾，袖口紧束，乌黑的长发上系着浅绿的发带。我从没见过她，她也不是宫娥。

“我叫应雩，是你父帝的朋友，北辰宫上一代主人的妻子。青阳君请我出山来相助夋的后人，想必就是你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也没心情答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道：“前辈若有事，可与青阳君商议，我累了，想自己静静。”

应雩望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推门出去了。

我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不知昼夜更替地躺在床上，望着金漆的床顶，漫无目的地想事情。

一直一直地想，想从前那些事情。听说凡人死的时候会回顾自己的一生，我现在感觉也是差不多了。

我想死。

我不知现在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谁要这天宫就尽管拿去吧，谁要叛乱就叛乱，统统与我无关。

我只要兄长们能活过来！

若父帝离去是已然注定无法逆转之事，那兄长们的死又算什么，他们本可以活着的，他们本是不需要死的！

我恨九黎君，也恨天载这些叛乱的诸神，可是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我连恨的人都没有了。

不……其实还有，还有那些被俘虏的，还有那些诸神的后人。

我越想，心中便隐隐生起念头，该让他们得到这世上最惨痛的惩罚。

时间的流逝在我眼中，都已经不值一提了，然而青阳君在数天之后，还是冲进了我的寝宫，那时我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没有再哭了，眼泪早流干净了。

“怎么了，青阳君？”他不知站了多久，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了他一句。

青阳君穿着简单的长袍，即使现在不必四处征战了，也是一副随时可以上战场的样子。他仍是不苟言笑，盯着我看了半晌，道：“人间已三年无日，大水肆虐，太子景，你不该再待在这里了。”

“青阳君早说，我分出一缕元神便可。”我打了个响指，天宫上出现了一轮赤日，便是金乌的元神了。

对现在的我来说，微不足道。

“皓的意思，并非如此简单。”青阳君道，“天帝，你该继位了。”

我嗤笑一声，“天帝？哥哥们死了，终于轮到我了，是吗？”

“天宫无主，必定大乱。太子景，这是你的责任。”

“什么狗屁责任！”我扬手挥落床边的素白瓷瓶，里面还插着几支新绽的春花，花瓣和碎片在尖锐的破碎声中滚落了一地。

“青阳君，你听好了，别来烦我。我敬你是父帝挚友，不会对你出手，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敢，我不能！”我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火气。

或许还是怨恨吧，怨恨他，也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好一点。

要是做得更好，就不会牺牲如此大了。

我正兀自出神——这些天我常常这样，有时倒杯水的功夫就开始了，茶水溅了一身才回过神。青阳君上前，一掌掴在我脸上，将我的头打得一偏。

“倘若现在不是你，而是你九位兄长其中任何一个站在我面前，他都不会说出这番话。你根本不懂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死的，你太幼稚！”

我擦了擦磕破的嘴角，感觉眼中灼烫，“青阳君……”

“正是因为你的不成熟，显才会放心不下你，不敢让你面对这些事情。如今没有了父兄的羽翼，你还剩下什么？”青阳君厉声骂道，“你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娇纵的小太子，发生什么都有兄长替你担着，天塌下来还有父帝替你顶着？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要么，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接着你父兄的路走下去，帮他们完成未完成的事；要么，你就永远呆在这个阴暗的寝殿里，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吧！”

我被他骂得呆住了，跌在床上，一低头，热泪还是控制不住地下来了，打湿了床褥。

“皓，你怎么回事！”应雩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看见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过来拍我的背。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他又不是你我，怎么懂得这些事！”应雩看见我嘴角的血迹，顿时火了，“你干什么打他，要劝他就好好劝，动什么手，以为还是在军中吗!从前太一说你脾气差，我还不信，现在我算是见识了。乖孩子，别哭，应姨疼你，擦擦脸。”

青阳君被应雩说的哑口无言，插着腰道：“你没听到他刚才的话吗，他还要对我出手，不教训教训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还有，太一那个混账竟然是这样说我的，真是白做兄弟了!”

“你敢说我夫君混账，当我这个未亡人不存在吗？”

我肿着眼睛看他们俩吵起来了，渐渐地也止住了眼泪。

“当天帝，要准备什么？”我哑声问道。

听得我突然出声发问，原本和应雩吵架的青阳君回过头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你不必准备，我们自会帮你安排。”

-

因着那一场几近诛灭众神的屠杀，我入主天宫时已无人敢有反对的声音。

继位的仪式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举行的，因为我执意要在继位之前，于天宫后修建了一座诛枫林。

将所有的逆臣俘虏，尽数在那里诛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青阳君说我这件事做得太绝了，我却不这么想，起码可以让不服我的人敢怒不敢言。他们将这件事瞒得很紧，对外只称诛枫林是警戒罪臣之所，任何知情者胆敢泄露的话，同样会成为诛枫林红枫树下的赤土。

继位仪式上有些冷清。

其实也没多少原本站在天宫上的神还活着了，被大清洗后的天界空荡荡的，只零星几十个神仙看着我穿着华贵的天帝衣袍，戴着琉璃冠冕，登上那至高之位。

待仪式结束后，我到存风阁让人请来青阳君，问他：“为何众星宫的人没有来？”

青阳君说：“他们受诸神压制，权力不在手上，地位也就低了。然而北辰宫如今的紫微星君是个心高气傲的，觉得若得不到重用，还不如自己偏安一隅，省得看人脸色。”

“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我皱了皱眉头。

“如今天界空空，正是用人之际，你要亲自去一趟，将以北辰宫为首的星宫请出山。”

“我？”我指了指自己，“要我做礼贤下士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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