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王贵召微微一笑，“走吧，去英雄救美。”
郝竣被王贵召搀扶着，迈出的左腿一软，险些再次跌倒在地。
他的两条腿肚都在打着颤。
阴暗的底下，血腥的环境，无数死去的同伴，郝竣的嘴咧开了一个奇怪的弧度，额头上的汗水也在大滴大滴的滚落。
血淋淋的惨象让郝竣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钢刀上一般。
触目惊心的尸体七零八落的散步在走道两侧，郝竣仿佛能看见他们死前拼命奔跑的样子。
没过多久，王贵召眼尖的发现了自己扔下的被子，这床被子是应晴在今年开学前新买的，被罩也是她叫王荣国出差的时候买回来的，风格比较简约，偏向北欧风，比较好认。起初他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被子，毕竟被罩上沾满了鲜血，走进一看，好像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肉沫。
王贵召捂着鼻子用脚踹开了被子的一个角，在上面看到了一个褐色的污渍，心中松了口气，这就是他的被子了。
这个褐色污渍还
是郝竣上次抢眼镜男的关东煮时留下的。
他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只听见郝竣在前面又吐了起来。
王贵召微微扭头，朝着郝竣看了一眼，心中叹了口气，再次将视线投向了他那床被子附近。
一个从中间被撕开的女尸，四五个死状一样面部朝地的无名尸体，还有不少的断肢和被撕扯下来的头皮乱七八糟的堆在旁边。在其中一具被撤下头皮的尸体旁，王贵召发现了自己的背包。这具尸体离自己的被子并不远，只有一两步的距离，可能是排在自己后面的人，又或许是更后面的人。
王贵召将那个躺在尸体旁边沾了血的背包拿起来，简单的上下看了两眼，又稍微抖落了几下，这才把它背起来。厚实的背包感一上身，他的心里不由得踏实了许多，就像是自己先前做的一些准备还有用一样，虽然这也是自欺欺人吧。
王贵召讽刺的笑了一下自己，继续往前走了。
很快，他看到了另一辆坦克。
坦克靠墙，靠着他们这一侧的角落旁蜷缩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女生。
血腥味似乎更浓了，女生的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王贵召走在郝竣后面，他勾起脖子看了一眼，发现这具尸体是背部朝天的，后背被掏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血液浸透了她肉色的秋衣。
旁边的女生身上也只有一条米白色的裙子，外套也不见了，似乎是在奔跑时被扔掉了。
“你好。“王贵召轻轻地蹲下来，看了看这个女生，“你还好吧？”
女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地缩了一下脖子，她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躲起来，王贵召看了看她被长发掩盖住的侧脸，总觉得这个姑娘有一点眼熟。
郝竣愣愣地看了这个女生几眼，突然张了张嘴巴，失声地说着什么。
王贵召没有听出他在说什么，但是凭借着郝竣的口型也猜出了七八分。
王贵召再次看向那个女生，试探地问道：“圆圆？“
听到这一声，圆圆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双腿也猛地往回一收，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浑身都在抗拒着外来事物。
王贵召见她有了反应，轻轻地呼出了口气，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圆圆的头发。圆圆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王贵召胆子大了一些，继续伸手拨开了圆圆脸侧湿黏黏的头发，光滑洁白的侧脸露了出来，挺立秀气的鼻梁上占了些许的血迹。王贵召伸手抹掉了圆圆鼻子的血迹，声音轻柔道：“我是郝竣的朋友，你看，他也在这里。”
圆圆苍白的脸突然缓缓地转了过来。
她呆滞的眼睛盯着王贵召，接着又随着王贵召的手势看向了郝竣。
郝竣看着圆圆的模样，也愣住了。
圆圆无声地张了张嘴，两条眼泪夺眶而出，湿润润的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最终在脸上再次增添了两条干涸的印记。
“是……你……”圆圆费力的说道。
郝竣激动地点头，“是我！“说着，他猛地往圆圆身前一凑，圆圆害怕地又往后退了一下。
郝竣紧张地说道：“圆圆，是我，是我……我，我们来带你出去的。”
圆圆紧紧地抱着自己，像是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防备地盯着郝竣，眼神也很混乱，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王贵召小声地说道：“我们得出去，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闷热难当的环境中，血腥味越来越重，空气中还混杂着呕吐的味道，汗液，尿液，粪便的气味。诸多味道混杂在一起，让王贵召忍不住狠狠地皱了皱眉。
郝竣本以为圆圆在惊惧之下会没有反应，没想到她竟然“嗯”了一声。
听到圆圆同意了，郝竣喜极而泣地去拉圆圆的手，“好，好。”
圆圆受惊地缩回了自己的手，苍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慢吞吞地用很小的声音问道：“我……我没有做梦吧？”
郝竣闻言几乎要掉下眼泪，他大大地咧着一张嘴，根本不想也不敢往地面上去看。
看到郝竣露出了一张比哭还难的表情后，圆圆彻底沉默着不说话了。
她偏过头去，看着地上的那一具女尸，颤抖着伸出了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久久无言。
“走吧。“王贵召说。
防空洞比他们来的时候还要长，三个人总共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走到了第一个岔路口。
圆圆捂住了自己的嘴，胃部因为多次呕吐而变得火烧火燎，最后一点食物也被吐光了，这一两次她只能反复的干呕。
圆圆踩在中间这一条干净到诡异的小道上，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王贵召，虚弱的弯下了腰，泪水从眼角滑落。
郝竣走在最后面，他的脸色也很不好。
四周都是死尸，阴暗封闭的环境中和这些惨烈死去的人相处可不是一件好事。郝竣想到了眼镜男所说的一个古代万人坑，一想到眼镜男，他强烈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王贵召听着后面的动静，现在才想起来提醒两个人：“戴个口罩吧。”
说着，他将背包转了过来，打开了最外侧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三个口罩，其中的两个分别递给了另外两个人。
“进口货。“王贵召将拉链拉好，又将口罩戴在脸上，语气闷闷的说道，“之前也没用过，看评价据说还不错。”
圆圆的眼睛里都是红红的血丝，她直愣愣地看着手上灰白色的口罩，反复地看了两遍，也没有说话，直到后面的郝竣发出了担心的疑问后，她才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圆圆说话的声音很轻，这让王贵召听的有点费劲。
2012年11月13号，早上7点58分。
距离上次圆圆说话，已经过去了八分钟。
郝竣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正常，只是在看到圆圆时好像又恢复了不少，他的眼睛里只有了圆圆后似乎少了很多旁边的东西，至少那些血腥残忍的场景不会再让他呕吐出声了。
但比起有了依仗寄托的郝竣而言，圆圆就显得比较可怜了。
王贵召发现圆圆的神经坚韧度似乎要比他想象的高出不少，至少在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圆圆再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甚至还会开口询问他一些问题，只是某些问题的语序会比较混乱，说话的时候也有些颠三倒四，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交流。
戴上口罩后，刺鼻的血腥味被隔绝去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太过于闷热的缘故，尸体的味道似乎比一个小时前而言要更重了。
圆圆觉得自己的胃酸好像又要冒出来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压住了这股反胃的感觉。
又走了一会儿，王贵召从包里掏出了两块儿能量棒，转身递给后面的两人，开口说道：“吃点吧，一会出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吃东西。”
圆圆看着他手上的两个能量棒，唇瓣颤动了几下，犹犹豫豫的手伸起又放下。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苍白的脸露了出来，抬头看着王贵召，一双沉闷的眼睛里灰暗暗的，“你……”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好怎么说。
就在这时，郝竣突然惊声尖叫道：“我的手！我的手！”
这声尖叫将圆圆
吓了一跳，她浑身一个冷颤，双腿一软就要跌倒在地，好在被王贵召顺势一扶。圆圆的身体微微颤抖，惊恐地靠在了王贵召的怀里。
“救……救命“她睁大着眼睛，刚刚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处于了崩溃的边缘中，圆圆的双手死死地拽着王贵召的外套，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怎么了？”王贵召皱着眉头望向郝竣。
郝竣猛地向王贵召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似乎有些抓痕，又像是有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郝竣头皮发麻地说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这句话说的王贵召也不是很确定，他凑过去看了一眼，还未熄灭的几盏煤油灯下，王贵召只能勉强看到这些小红点。他没有说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我是不是也要死了？“郝竣咧着嘴道。
王贵召又皱了皱眉，对着郝竣说道：“可能是起小疹子了。“
郝竣不信他，崩溃地说道：“我要死了，我也要死了！”
王贵召摇了摇头，“你别瞎想，我包里有皮肤药，给你上点？”
听到这句话，郝竣惊恐地看了一眼王贵召，又看了一眼在他怀里的圆圆，面带痛苦的流下了眼泪。
二十分钟后，他们按原路返回，看到了入口处的那扇铁门。
铁门一直保持着开着的状态，从来没有落锁，王贵召知道如果是避难疏散人群的话进入防空洞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铁门有很大的可能是一直打开的，而防空洞的另一个出口到底是通向哪里他就不好说了。
相对而言，还是地形熟悉的校园内更好掌控。
在走出铁门，进入地下室的那一瞬间，王贵召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眼前满目的鲜红，脑子里嗡嗡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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