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024 玉京谣（2/2）

他在刑场上仍是神色寡淡，并不以等待自己的极刑而悲，也不以三千学子的挽留而喜。最后一首《广陵散》留存于一时的天地间。最末一弦袅袅琴音都散，他

凝神细听，忽而一笑。

原来如此。

人生如蜉蝣，死如一杯酒。但琴谱断绝，风流云散。

为种种身外事，他原有一刹可惜，如今都烟消云散了。仿佛一个人身处茫茫竹林中，久了，便忘了有我，唯余风捎林杪声了。

他安然领受运命了。

维珎演阮籍，那股借酒消愁的落魄感拿捏得最好。不是一味的贪醉，但确实有逃避现实的因素在。这矛盾仿佛放入布袋里的尖锥，透人肤里。

最苦的是浑身傲气的人被打碎骨血，被迫用酒重塑肉身。所以连呼吸中都带醺然。难怪常人不理解，时时侧目。

和他相关的典故都像疯子做出来的事。有醉卧妇人之膝的香艳编排，有驾着马车像无头苍蝇乱撞最终也没找着路的绝望，有母丧时仍喝酒吃肉的不合常理。可惜他对人情的舍弃终不彻底，所以反伤心肝，呕出血来。

这些人口里嚷嚷离经叛道，但心里又最是有礼有情。所以悲苦。面临岿然的黑暗，像螳臂当车，终于被卷到滚滚前行的车轮底下了。

在灭亡之前，要做最耀眼的一个“人”字。这便是他们煌然于青史的原因。

维珎乐得和梁卓云待在一起，巴不得越久越好。所以这一次拍了三个月，他还觉得没梦醒似的。

他们在一起商量剧本，推敲表演方式。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仍像最开始在七五剧组那样。只是维珎没有那样心无旁骛了，时间一长他的注意力就从剧本转移到梁卓云的身上，心说他认真的样子真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长的，没有不顺眼的地方。

人家是自尊自立，单独长成的一个好人，偏偏又和他严丝合缝。太像天公作美。

他与梁的合拍，原是像润物无声的细雨一样，身处其中而不觉沾湿衣袖。如今跳出来再看，定会满心欢喜，说这一幅撑伞共度图是那样诗情画意。

梁卓云在同一台词处做完了第三遍注释，侧过脸瞟一眼维珎，见他悠然含笑，却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知想些什么。他也忍不住笑，轻声问：“什么事这样开心？”

“和你在一起。”维珎理智还未回笼，傻乎乎吐露心声。

钢铁直男没品咂出什么不对劲来，倒尽尝着甜了。笑意更深，不说什么话，转过脸去继续奋战。

两人默默相处，空气都变热而软和，像刚出炉的蔓越莓司空饼。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