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2)
常弘只感觉自己的手被苏成之带着,没有规律的移动,她还在他耳边滔滔不绝:“我现在教你写‘常弘’。”
“‘常’是寻常的常,‘弘’是弘扬的弘。汉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同音字属实很多。选择这两个字,是因着它们结合在一起,霸气中又不失沉稳,最合适身强体壮,英俊潇洒,放荡不羁的男子。”苏成之一心二用,闭眼瞎说,圆润的加塞着马屁。
苏成之为求标准,写的是楷书,一笔一画,字迹清晰,保证让常弘看的一清二楚。
常弘只觉得惊奇,活了十五载,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常弘。”他小声地念着。
“嗯。是‘常弘’啊。”苏成之轻快地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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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八日未时,“成贤”苏老板是早早的将一屋子考生都赶回了客栈,叮嘱他们要早点歇息,检查书篮,切勿忘带东西。
他早早的关好店门,领着苏成之出城。
苏家乃普通布衣,和寻常老百姓一般住在城外,白日进城营生,下午出城歇息,日复一日。
今日城门郎看见苏家父子出城时,还往苏成之的怀里塞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小子,加油。”
苏成之把苹果塞进广袖里,作了一辑,“不敢当,不敢当。”
苏家坐落在海棠村,沿着村路有两排未到花期的海棠树。
刘晚会早已做好晚饭迎接他们二人,她今日日头就去菜市场挑了条鲫鱼,在瓷煲里注过半的山泉水,放入处理好的鲫鱼,打结的葱,姜片,切好的豆腐一起慢炖。摆在餐桌上的鲫鱼汤呈乳白色泽,又鲜又甜。
苏家一年也不过能吃上两三回鱼,何况这还是条足斤的大鲫鱼。苏成之知道,这是娘在鼓励着她,或许是良心发现,这顿饭她吃的内心甚是煎熬。
饭毕,她借着散步为由,独自去了村里的祠堂。
她从墙角拿起一蒲团,对着前面的灵位,轻轻跪了下去。
“对不起啊,来这里三年,我在抄经馆已经抄了不下十次九经用于借售,可是我所作的文章,的确是不过如此,平庸,无才。”
她回忆起三年前。
穿越而来时,苏娴之身着素缟,头簪百花,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其兄的床前。
彼时,苏成之已经离开了人世。
苏成之此人,从小体弱多病,却偏生在读书上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在乡里可谓是远近闻名,苏父一直盼望着他能够考取功名,倾尽心力地培养他。
苏家二妹苏娴之,自小也是个要强之人,奈何生错了朝代。在男尊女卑的晋朝,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得识字,不得走仕途。
苏父是正统儒生,不论苏娴之如何恳求,就是不肯带她去学堂,也不肯教她识字。
苏成之心疼妹妹,总是把正楷往小了写,偷偷省下些笔墨和宣纸,打着回家温书的名义从“成贤”带回各种书籍,趁着太阳下山前,把妹妹领进房门,亲自给她授课。
时间久了,苏景文自然是发现了。他内心煎熬,却从未戳破过。他常常,坐在院子的竹椅上,目光对着苏成之的房间,一个人慢慢地摇着蒲扇,低声呢喃:“怪我将你生错了性别。”
他当然也爱女儿。成之能做他做不到的事,那就随他们兄妹去吧。
“可是我还是很感谢你,无论是以‘苏娴之’的身份,还是以我的身份。”
那场高热来的又急又猛,烧了一连三日,当苏景文将城里郎中请来时,苏成之已经是大势已去。
他临走前往苏景文的手里塞了一封准备多时的信。
信里写到自己对于考取功名的渴望,亦写到对孱弱身体的厌恶。如他不幸离开,望其妹能替其参加科举。
如此欺君犯上之事,竟是苏成之的遗愿!
苏景文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后将苏娴之叫来。
作为穿越而来的苏娴之,几乎是不作多想就答应了在苏父眼里极其荒唐之事。因为她无法忍受,在古代,女人只能委身依赖一个男人,只能拘泥于几寸方圆之间。
从那天起,因着急病离开的人便是苏娴之,静心奋斗功名的人,便是活下来的“苏成之“。
继承了苏娴之记忆的她,心里感激苏成之,也努力过两年。
想到这里,她苦涩的笑了。奈何我本凡人。
苏成之慢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我答应你,最起码,会认真考到最后。”
说完,苏成之从广袖里掏出一个苹果,将它摆在灵台上。
“你小时候的玩伴,不读书了,今年在城里谋了份城门郎的差事。他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苏成之在月亮爬上天空时走出祠堂,转角就遇到了在门外等着她的苏景文。
“爹?”
“晚上不安全,真当自己是男孩子啊。爹当然得跟着你。”说罢,苏景文就牵着苏成之的手,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反正,夜色正浓,做父亲的牵着女儿的手,也不会有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