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腹便便乃空洞，方知英雄难成功（2/2）

鼬京也是乖巧，完全遵从主上的要求跟着念。

其实对于能够学习主上的族语，小孩儿打心底眼也很是热衷，虽然暂且听不懂，但很奇怪，他的脑内时刻会有印象浮现而出，尽管没办法一个词、一个词的对应，只依稀能感受到张华叙述的故事，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此时的鼬京，甫一闭目，就能听闻海浪波涛，涨潮后，接连冲击崎岖峭壁，倏忽有“精卫”鸣叫，不知其禽何貌，翔舞盘旋，徒劳地等待西山之石，迟迟能填补广袤汪洋。

小孩儿倏忽有些许感伤，但未曾将这件事告知张华。主要是因为，鼬京误以为这就是张华作为巫的能力，同样是巫，鼬京自己时常也有不同的感受，自然就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特别的。

不过故事既然说都说了，权且也能当作是一次教育，张华偶尔若有闲情逸致，仍会将故事分别用沙岐语、伊蒂斯语重新翻译给小孩儿听。

鼬京笑得弯起眼来，一直都觉得主上是个好温柔的人。

正逢此时，仆役端来托盘，炙肉微冷，却已经用刀切片，香草佐料。厨娘之所以率先处理过料理，无非是张华不喜使用刀叉，更厌烦徒手捉食，遂在铜盘边缘置上两双竹筷，以此享用餐品。

鼬京手指动作却不太灵活，每每用筷子，都会不自禁掉下肉片，有时候也闷闷不乐。但他看主上始终都是这么吃饭的，渐渐起了模仿心思，只要不是太急着吃，就会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好肉，虽然慢，倒也不厌其烦。

一筷子夹到鼬京面前，“喏。”张华道。

鼬京抬头，兴高彩烈的张开嘴，啊唔一声，将烤鹅肉一口叼进嘴里。

主上给我的，也都好好吃——！

小孩双颊鼓得像松鼠似的，笑脸怎么都藏不住。待到盘中连残羹剩饭也丁点都不剩，约莫刚到七八点的时间，相较现代人而言，这个时间点想要睡觉，着实是过于早睡了些。

现下的生活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俩睡前做好洗漱，鼬京缠着张华，说什么也不舍得离开，干脆打声哈欠，装作很想睡觉的模样，硬是要留在主上身旁，相依相偎。

这样安稳的日子，也是鼬京所珍惜的日子，小孩儿始终希望，能够这样一直与主上朝夕作伴，若能使得于菟氏重获生机，那更是最好不过。但要延长这样朴实的幸福——之所以要说幸福短暂，是因为在班卡图城邦，邻里之间多有摩擦，且总是能遇见觊觎垂涎他人财产的异族，而每当这些人来骚扰，那么主上外出的时间就会变多。

又之所以，能说幸福很长。

不过是对于六岁的孩童来说，两年左右的光阴，几乎可比拟为一辈子的长度。

远在顿伊卡山地。

卑躬屈膝的鹤发老人，身穿托加，恭敬将头颅服贴于地，战战竞竞，冷汗直冒。一不小心，猪骨头落到老者面前地上，更也不知是谁在哈哈大笑，连续好几声响，笑声中肉屑四溅，再咬一口，酒香溢出葡萄酸涩，尽数落入腹肚肠胃，粗硬胡须皆有油腻垢渍，肮脏纠结。

盘飧丰盛，盘盘空，不知多少狼藉，又不知村民准备多少菜肴。

更多的人们屈服于恐惧，纷纷不敢怨言，只心疼浪费大好粮食，俱是消耗一空，又恐怕这群人再继续待下去，不久，村庄便要开始闹起饥荒来了。

然而，众人仍是不敢多有怨言。

跪地老者仰首，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只做得颤颤巍巍，混浊目光中，映照有六人身影，无一不是壮硕男人，无一不是英雄豪杰，但置身其中，魁武逼至巨人体型的大头目，却有着村民不敢轻易擅动的威压存在。

这种威压，他们只能够在神殿，或在祭神节日，寥落因神之临世而亲历几回。

——六人英雄的巨人头目却不同于此。

——半神，半人，由伊蒂斯主神下凡与女子结合所诞生的孩子。

巨人头目咧嘴一笑，齿龈狰狞，端着铜盘木碗，雄浑有力的腹腔，只道一声：“再来一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