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恩义究竟轻如鸿毛，抑或重如泰山（2/2）

张华其实不喜甜，礼貌性的接过，就将铜盘搁置一旁。怕老人情绪激动，倒也不好衔接方才话题，转而问起关于义兄长子的事情：“许久没见到曼洛斯，他现在都在做甚么？”

薇拉手一滞。

“他？”罗鸠奈尔却是嗤笑：“能干什么事情！游手好闲，正经事半点不沾，倒学起人来抢……”话未说完，老者又咳嗽起来，好在妻子小鸟依人，却也懂得好生安抚丈夫。

张华蹙眉，“上次见他，说是要走行商，难道生意不行？”

张华虽有困惑，目光却移向少妇，想请知情人帮忙大哥回答。

薇拉也能领会小叔的意思，柔声道：“曼洛斯大人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晓得，那些资金全花用在玩乐上，好像、好像……”不沾粉黛的妩媚羞容，红扑扑羞怯了神色，如禁果之嫣红，诱人至极，只想一口口好好地品尝殊丽红颜的妙趣。

罗鸠奈尔跟着也重声闷哼，毫不掩饰不屑之情。

张华叹气，正待接话，鼬京扯着他的衣袖，剥了一小块乳酪蛋糕，约莫是发现张华始终不动盘子，遂想要亲手投喂，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个世间居然会有人反感甜食。

不过，张华从来不善于拒绝他人好意。

少年稍一启唇，舌尖滋味发腻，入口即化，也就懒得咀嚼，匆促咽下喉咙。孰料，此举助长了鼬京气焰，笑盈盈地又想要分享蛋糕，这才被张华出手推拒，实在不愿回忆那口感。

薇拉诧异，柔情眼波于两人之间，逡巡反覆，迟疑问：“这位是…¨？”

她原以为不过是寻常侍从，自然也未曾多做留意，如今见张华与之亲昵，这才分神端详这孩子，发觉彼男童相貌妍丽，虽有白发怪异，纵然只是初见，轻易能欣赏那份孩子独有的稚拙灵气。

鼬京没有回话。他不以为眼前的陌生女人是与自己搭话。

张华误会小孩子怕羞，便替他做答：“鼬京。”

“嗯？”鼬京问。

薇拉温婉一笑，并不晓得鼬京身分：“可是鼬京大人？”

“嗯？”鼬京又问。

见小孩儿始终在状况外，把张华给逗乐了。他气质素来清冽，这一笑，绽若秋花，明媚不失飒爽，英姿卓然，难得褪去昔日伪装出来的成熟，添有几分少年意气。

这本该是他习以为常的笑貌。

罗鸠奈尔与张华真诚相待，难得见小老弟开怀，自也爱屋及乌。对这不懂世事的孩子毫无恶感，更喜其率性自然，也就想把人带过来聊聊。但转念一想，忆起前头才被这孩子嫌弃，罗鸠奈尔难免意兴阑珊。纵有打算多多认识这年幼孩子，好厘清小老弟为何如此看重对方，可也想着来日方长，遂不急于这一时。

张华见鼬京实在喜欢蛋糕，过去又不怎么照顾过孩子，不清楚积食问题，只将自己那份递给鼬京。

鼬京欢欣大悦，小手正要去取食，却被仆人给拦住。

“吃多了，怕要闹肚疼，”纤指绕香，薇拉作为正室，招待客人自是要多有体恤，“下回再吃，好么？”

小孩儿不愿意了，主要是，“这是主上给我的。”

张华却觉得薇拉说话有理，揉揉鼬京的头，说道：“还是听你嫂子的。”

鼬京鼓起脸颊，闷闷倒在张华腿上，想发脾气，偏生对于张华，他一点气也发不出来。

张华趁此又想追问：“曼洛斯是去赌博了？”

罗鸠奈尔颔首，应诺一声。他不希罕任何关于曼彻司儿子的事，以为是烂泥扶墙，浑然没有班卡图居民的刚猛精神，可是被繁华迷乱了意志，经月流连酒色，羞辱神灵塑像，还妄图想要凭藉父亲祖荫，到处讨钱放贷，据说已有家族被承担不起高额债务，宣告破产。

其长子有负父亲威名，次子又庸弱平常，唯有那野心利欲倒是膨胀的飞快。

更可叹的是，难得有个别适合首领位置的人才，偏偏却出于愧疚心肠，竟还盼望着将朽木雕塑成材，处处提携曼提瓦安，浑似非得要将手里人脉，尽数交给义兄遗子。

到现在，曼提瓦安这小夥子都还没来拜访他，可见是在清点这次劫掠来的商货。

“何止赌博？”罗鸠奈尔叹息，却是叹这世事从来不成全人，“说是十恶不赦都不为过，坏事做绝了，日子久了，也污咱们名声，我看是该找人帮着看管，别总放着人在外头惹事生非。”

张华沉声应是，实也无奈。

从他时常喊着曼彻司‘义兄’，不与罗鸠奈尔一声大哥等同，便也是在心中权衡过，晓得这位义兄非是善人。不过为了牟利而已，偏生义兄做得一副大义凛然貌，早前骗过张华为其效劳，直到近年来阅历愈加丰富，少年越能明白过往之事，并不似他所想像的那般纯粹。

然而，尽管动机不纯，有恩却是不能不报，可这为张华而死的恩情，又该如何报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