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难念的经（2/2）
曾文倩也自叹不如：“班长，你是学过街舞吧？我怎么跳都觉得没你好看。”
“每周都有练几节课，我挺感兴趣的。”顾平炘腼腆地微笑，目光悄悄地挪到台下，正巧与林峰云的目光相遇。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阵，各自收回了目光。
体验完跳舞机，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在厅里玩起其它机子来。顾平炘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林峰云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林峰云此时的脸色不似刚才那么阴郁了。顾平炘鼓起勇气，朝林峰云走去：“云哥，一起玩？”
贺小栗见状，拉着林峰云的另一个同伴苏宁风走开。
“干嘛？”苏宁风一脸不解。
“我们去玩赛车。”贺小栗一本正经地说。
顾平炘和林峰云走进了一个射击类游戏的小独间里，投币后，画面上出现了一张扭曲且面无血色的丧尸脸。顾平炘按下开始，两人玩了起来。
“云哥，最近不开心？”顾平炘开口说。
林峰云心事被看穿，乱了阵脚，他的反应完全在顾平炘的意料之中：“关你什么事？”
顾平炘也觉得自己本来不该如此唐突，他与林峰云的关系还未亲近到能够敞开心扉，况且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碰了壁，便决定不再追问无果的答案。
林峰云内心也别扭。他话一出口，就恨不得这玩意儿可以吃回来。踌躇好一会后，林峰云决心向顾平炘坦露心声:“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父母吵架。”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顾平炘想。“那没什么......”
林峰云没给顾平炘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想说这都是正常的，这话我听了不下一遍。可是我家不是这样，我从小就知道。”
顾平炘在手柄上的手瞬间僵住，游戏里的人物随之阵亡。林峰云也没了玩下去的兴致，把手柄漫不经心地扔在一旁。
“我家四口人，我，我爸妈，我奶奶。从小时候开始，我妈在我家永远是最低声下气的那个，我奶奶在我家说话管用。她以前有工作，我出生以后不久，我奶奶不让她工作了，要她带孩子，她没办法就辞了。我奶奶说家里要省钱，要节约，以后给我读书用；她不让我妈打扮，限制我妈出门玩的次数，嫌我妈不会做饭、不会理财，处处管着我妈。我爸以前开小公司，有段时间生意不好做，公司倒了，家里没了收入，我奶奶就说我妈是灾星。那段时间，我妈每天打理家务，还得找点方法补贴家用，直到我爸重新找到工作。我爸那时候开始天天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妈。我奶奶不阻拦，她觉得我妈活该，只有我爸下手重的时候，她才会稍微劝一下。”
林峰云说着，捏紧了拳头，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问我妈为什么这么难受还是不离婚，她说‘都是为了这个家’。后来我觉得她越来越不正常，她总是一个人傻笑，话也变得很少。今天早上我出门前，我爸又骂她，我怕她精神受不了。”
顾平炘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辞藻。顾平炘心里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同情、愤怒……任何一种情绪都只是他作为旁观者的感想。他并无法从林峰云的只言片语中真正理解他的苦楚。
“顾平炘，你告诉我，读书有什么用?我妈以前是老师，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理解，最后却和奴隶似的。我受不了她每次被我爸打的时候那种眼神，我真的看不下去。换作是我，我绝对一个拳头干上去。可我只是一个小孩，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管不了……我要是不读书，不上学，我奶奶还少一个借口管着我妈。你说，读书到底有什么用?”林峰云红了眼眶，他使劲揉着眼睛，眼泪还是像雨点般止不住地落下。他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掩面小声抽泣。
林峰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把这些秘密托付给顾平炘，许是他与顾平炘的关系不远不近，少了些负担；或许是与顾平炘无意间的好意与温暖打动了林峰云；又或许，顾平炘活着的姿态，叫林峰云既嫉妒又向往。林峰云信任顾平炘，在他眼里，顾平炘与众不同，与自己的生活圈、那些身在泥沼中的人不一样；比起他人，顾平炘或许只是多向林峰云伸出了一只手。
林峰云一哭，顾平炘彻底乱了手脚。如果是一个女孩子在他身边哭，他还想得出几招安慰的点子。但林峰云是个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自尊是他的逆鳞，顾平炘不敢轻易触碰，只好吃力地揽住林峰云的肩，一下下地拍他的肩膀安慰。
“班长，去吃饭啦！”方明扬拉开独间的帘子，探头喊。
顾平炘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方明扬看到林峰云哭的样子，他猜测林峰云内心的想法也同样如此。
“好，你们先去，把那家店的名字告诉我。我和云哥再玩一会过去。”顾平炘刻意用身子挡住林峰云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店叫极光之城，在四楼。”方明扬对顾平炘和林峰云的关系早就见怪不怪，说完便离开了。
“谢谢。”林峰云含糊不清地低声道。
“没事的，我们洗个脸，去吃饭?”顾平炘安抚说。
“班长，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帅?”林峰云破涕为笑，“我以前特烦你这种人……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你除了读书还会很多……你真的很酷。”
“真的吗?”顾平炘不可思议地笑着。他仿佛在脑海中看见林峰云向他站立的地方又靠近了一段距离，他渐渐能摸透一团迷雾笼罩下的林峰云了。
“没说假话。”林峰云抹了把脸，“陪我去洗手间洗一下。”
“好。”
吃饭时，林峰云除了略红的眼睛外，刚才脆弱无助的模样统统消失不见，摇身一变又成了冷漠暴戾的“云哥”。只有顾平炘真真切切地见过了这层面具之下的林峰云。
从这一刻开始，顾平炘和林峰云之间多了惺惺相惜、互相承认的情感。两人无心插柳，他们之间称得上是友谊的关系终于从冰下的泥土中破土而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