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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您终于回来了!”潮翁连忙迎上,“相邦等候多时了,有要事与王叔相商!”
星夜奔波一直也没睡着,韩非抵抗着倦意,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一边脑子里飞速想着张平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边迈步过去,经过门槛还被绊了一下。
潮翁见状皱起了眉头,横了车夫一眼。车夫举起双手挤眉弄眼想说冤枉,但韩非还没走远,没敢开口。
“一会儿再来收拾你!”潮翁掷下一句话,连忙追上去。
“然也!”张平连忙站起来,鬓发凌乱,大约真的等了挺长时间。韩非抬手把他按回座位上:“别急,慢慢说。”
或许是韩非沉静的神情安抚了张平的情绪,他压住翻腾的心绪:“明简到新郑了。”
明简?
他下意识地蹙了下眉,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魏雪的丈夫,韩王后的弟弟:“他如何?”
“他……先去见了荔安君。”
陈续?不对……楚氏?
“陈续还是楚氏?探听到什么?”
“陈续的私兵把荔安君府守卫得很森严,我们没有探听到什么。是……王室有些动作。”
这么多年张平这个说话吞吞吐吐性子还是没改,韩非有点烦,但想到刚才是自己让他别急的,催促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得耐下性子:“说。”
“王室最近压着族裔,基本上都不出韩宫。但是明简拜访荔安君的那天,二王姬也在陈家。我问过阿堇,二王姬和陈伯姬没有交集,所以派了一队人跟着。没想到领头那竖子自作主张装作强人把二王姬劫了——在她怀里搜到了东西。”
诸侯脚下劫持王姬……这都什么事儿!
韩非揉了揉额角:“搜出什么了。”
“虎符。”
哐当。
韩非撑起身子把水盏捡回来,盯着张平,似乎想从那张老脸里看出一丝奸诈。
然而张平眉头微皱,整张脸的褶子里都体现着苦大仇深,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你是言,王室欲付韩虎符于楚将明简。”这个句式荒唐得让韩非都有点说不出口。
张平苦笑一下:“那难道是二王姬自作主张从王上手里偷的吗?”
韩安要是能被自己女儿悄无声息拿走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还谋划什么?找个人偷了大印虎符再把韩安一刀捅死不是来得更容易。蠢侄子蠢是蠢,也不能直接把他当傻子看吧。
可这是蠢侄子疯了把他韩非当傻子看!
韩安到底在想什么?引狼入室与虎谋皮?他是真觉得韩王后给自己生儿育女就能倾母国之力给自己打白工?还是说——他们达成了一些韩安觉得可以接受的协议?
可这是虎符啊……王室不是交出了一支军队,是交出了可任意调兵的虎符!
若真拿到虎符,除了禁军这种韩璟统领的嫡系军队,其他队伍明简几乎可说任意调用如臂引指。哪怕有一支不愿意听他的话,落井下石攻伐倾轧也不是新鲜事了,何况是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国家。
怪不得要找上陈家。
陈续亲率将士有五万,但他在外辐射力量不小,零零散散算起来也是保王派实力最大的一支队伍。虽然硬实力加起来韩非胜面更高,禁军控制京畿也易守难攻,但这关头不可能真放任着打起来,何况楚国还在卧榻虎视眈眈。
王室是想彻底搅乱这潭水,然后浑水摸鱼。
也不怕视线太差一头撞死。
韩非彻底冷静下来,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子:“不必慌张,我们提前知道楚国要动兵也是好事。何况,一则陈续没有收下虎符,二则而今虎符在我们手里,都是好兆头。”
张平点点头:“接下来还派人看着王室吗?”
闻言,韩非提了提嘴角,露出点玩味的笑意:“做了亏心事心虚还来不及,遣他们多注意进出便好,别忙送二王姬回去,你们善加待客,二三日再客客气气地送到王后跟前去。”
“诺。”张平应声,心里转了两下,觉得这招是真的蔫儿坏。
“除此外,找个机会,我要见见陈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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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膝行过去剪了灯芯,剪刀尖上爆了个烛花。
烛光摇曳得她心绪不宁。
“夫君……”她放下剪刀,欲言又止。
陈续放下竹简,长叹一声把她揽进怀里:“非卿之过,何故自诟哉?”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妾母国荆楚,便是过错。”
陈续无奈。
今日二王姬上门做客,莽莽撞撞跑到他跟前来要把虎符塞给他,他大惊之下丝毫不给面子地呵斥她出门,不到半柱香时间,楚上将军明简又上门来了。
再听他意有所指地说了两句话,他哪里还有不懂的。国内的争权倾轧没有让外国置喙的余地,他心中知道利害,本想直接轰出去了事,可明简竟然拿楚氏的故交相威胁。
有什么办法呢,楚氏爷娘不慈可以不理会,可少年时救她水火之间的恩人又怎么可以受她连累。他作为楚氏的丈夫,也不可能半点不考虑 。
所以他憋着气听明简说完,一时也没说出拒绝的话,还得好声好气送他出门。
楚国人行事真他娘卑鄙无耻!
那,与楚国人谋划的王室呢?
这个念头像是触及到什么隐秘,他心下猛地一凛,凉意几乎浸透了整个背心。
他、他在怀疑王室!
“夫君?”察觉到陈续的异状,楚氏出声探问。
陈续心头一跳,连忙压住沉声道:“无妨。歇了吧。”
“……诺。”楚氏迟疑了片刻,上来为他更衣。
陈续有点心绪不宁,一番话来来回回叮嘱了三四遍才出了门。一路上莫名的情绪笼罩着弄得他满心不安,可看到路口走过来那个绝对不该多接近的人,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是张平。
“相邦为何而来?”
张平捋着胡子:“臣为救将军而来。”
“救我?”陈续笑了,“我看相邦救我是假,游说是真。”
“游说是真,救将军也是真,只看将军信不信我了。”
陈续盯着他,看了许久。
“相邦何以取信于续?厚利?亦或高名?”
“不然,”张平笑得意味深长,“君肯一行,臣当取诚心奉上。”
诚心。
陈续勾了勾嘴角,说不清的意味。
“那,还请相邦带路。”
张平带着陈续从偏门进了相邦府,陈续有点惊讶,却也没出声。
竟然并不是要见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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