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溜（2/2）

然而在他刚刚离开房间后，封清就无声地睁开了眼。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来，低低地唤了一声：“听生。”

房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冰冷地将其分成黑白分明的两半，整个空间寂静得仿佛空气都在沉睡。房梁上一道不起眼的微光略过，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影已经静静地吊在了封清床边。

“沿洄先生。”听生朱唇微启，柔声道，“有何吩咐。”

封清揉了揉眉心：“白皎皎要闯宵禁，你跟着他。”

听生垂眸沉默片刻，问道：“是将他带回来吗？”

“不，随他去。”封清仍然闭着眼，“你只需跟着他，必要时帮他一把。”

听生了然：“是。”

白皎皎从小虽没偷鸡摸狗，却做惯了这种半夜偷溜，勇闯禁地之类的壮举。从封清眼皮子底下溜走，他还觉得有些暌违已久的刺激，刚溜出封清居住的院子就撒了欢，压根没注意到不知何时缠在他腰间的银丝。他一路热血上头地凭着感觉在封府里横冲直撞，冷不丁就和白天发生过争执的赤豹打了第二次照面。

听生闭眼凝神，指尖细细感受着银丝传来的讯息，轻声向封清汇报：“白皎皎到了幽篁的院子，遇上了赤豹。”

封清：“……他在搞什么。”

这头，赤豹正卧在院子里聚精会神地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敏锐的听觉刚刚发现一个迅速靠近的不速之客，抬眼就看见了笑容逐渐凝固的白皎皎。

赤豹四肢一撑，倏地化作人形，一脸不快地扬着下巴：“你又来干什么。”

白皎皎瞬间就怂了：“你……你、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啊……”

赤豹皱眉回道：“我爱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倒是你，大半夜鬼鬼祟祟溜到幽篁的院子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是幽篁哥哥的院子？”白皎皎挠了挠脑袋，左右看了看，“我好像迷路了，我真不是来找幽篁哥哥的，我是想出去。那个……你知道封府的大门——哦不，阿清不开大门的，你知道封府出行的角门在哪儿吗？”

赤豹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一番，语气仍没有好转：“你又在撒谎。谁会大半夜溜出去，难不成是想死吗。”

白皎皎眨眨眼：“我又不是你，你不能随意出行，但我可以呀，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灵将。”

“嘁。”赤豹冷哼一声，双手抱臂道，“这里的宵禁是下了阻隔灵力的禁制的，灵将周身灵力充沛，根本出不去。”

白皎皎怔了怔，随即乐了：“是吗。哈哈哈，看来身上一点儿灵力都没有也不全然是坏事嘛。”

“你——没有灵力？”赤豹挑眉，“又胡说，你分明吸走了我大半的灵力。”

“那真不是我主动吸的。”白皎皎摆手道，“况且那股灵力只让我变成了大人，却没留下半点能用的。”说着，他扬手运气，试图憋出一丝灵力来，可惜毫无意义。

“你看吧。”白皎皎喘了一下，耸耸肩道，“所以你千万别找我打架，你那一爪子下来，我真的会死。你也不希望阿、呃，沿洄先生找幽篁哥哥的麻烦，对吧？”

赤豹匪夷所思地围着白皎皎绕了两圈，又贴近他嗅了嗅，嘀咕道：“奇了，你身上也没有妖气，你不是妖族？”

“你要是问这个，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我是人，但还是变成灵将被召唤出来了。至于具体怎么回事，今夜我有要事出门去办，等我回来再和你详聊好不好？”

话音刚落，赤豹突然伸手狠狠拍了白皎皎一下：“别拿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还有，你不要老是撒谎，你根本不是人族，骗不了我。”

白皎皎原本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草草打发了赤豹，却被这句话一下勾回了神。“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人族？”

赤豹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像被白皎皎质问似的，刚刚才稍有缓和的语气又变得粗鲁起来：“我说你不是就不是，我闻得出来。人族都有股人味儿，有的是甜的，像春天的花蜜，有的是臭的，像块腐烂的血肉。但不管是哪种味道，里面都会混着一股有温度的盐味儿，像酸酸的果子蒙上了一层灰，也像在粟米酒中浸泡过的猪肉，还像——”

“哎停停停。”白皎皎听得一阵牙酸，连忙打断道，“我是不是人我自己还不清楚吗？你要是在我身上闻不到人味儿也正常，毕竟我死过一次了，八成现在闻起来是鬼味儿吧。”

赤豹直直地看了他片刻，仍是摇头：“不，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东西。你好像是碎的，而且破碎的部分在相互排斥，所以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很混乱，就像——天上落下的雨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