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壹(2/2)
“陆师兄,纪宁呢?”陆笙听见顾南安文化,心中替某人小小开心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纪兄弟伤的颇重,往东南去了,应是回严州城了。顾姑娘若是找他,半路应当追的上。”
白衣女子耳尖一红,丢下句多谢便匆匆走了。
果然人以类聚,没一个正经的。顾南安心想。
江南小道。
风摇碧柳,树影如浪,一抹白色倩影飘然落地。四顾无人,顾南安正纳闷这人能跑到哪里去,忽听身后一声无奈轻笑,转过身果见纪宁在树荫里站着,身上还沾着落叶。
“你跟了我多久?”顾南安淡声问,难辨喜怒。
“从拐角到这儿,三十步。”纪宁从善如流地回答。见女子抿唇不再说话,他嘿嘿一笑:“担心我就直说呗,又不会掉块肉。”
顾南安瞪了他一眼,手下意识摸向配剑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配剑还在那人手里。想想他是替自己受的伤,白衣女子别过头去,闷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礼花齐放,鞭炮齐鸣。纪宁没想到真能套她说句软话,惊喜得说不出话,心想这伤受的可真值;顾南安见他不说话,眉尖微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又问了一遍:“纪宁,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在十二坞找了一圈没见你,陆笙说你先回来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毕竟你是替我受的伤。”
陆笙,好兄弟。纪宁心中暗道,目光温柔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美人,道:“我的伤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我走了。”顾南安如蒙大赦,扔下两瓶金疮药转身便走,刚抬脚就听身后那人一阵‘哎哟’。明知是他刻意夸张,顾南安还是不情愿地回过身:“怎么了?”
“伤口太疼,走不动了。”纪宁可怜巴巴道。
女子气结:“你伤痛还能跟我这么远?”
“刚刚不痛,现在痛了。”纪不要脸无辜地眨眨眼睛。
“......”顾南安强压着一巴掌拍死他的心,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纪宁却好似未见,转了转眼珠,颇为勉强地道:“不如顾女侠背我回去吧,反正也没有几步路了。”白衣女子闻言拂袖欲走,却忽然瞥见纪宁肩头洇开的一团暗红,在他一身白衣上颇为显眼,显然是没有时间处理伤口,还没止血。顾南安犹豫了一下,想到这人的伤,轻轻叹了口气。
见白衣女子走到自己面前要蹲下,纪宁得逞似的一笑,一手搂腰一手搂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顾南安一惊刚要挣脱,那人却已经运着轻功向严州城去了,一边赶路一边不忘装可怜:“别动,你一动我伤口裂开就不好了。看哥多心疼你,伤成这样都不舍得你——”
“闭嘴!”顾南安皱眉斥道,耳尖泛红。纪宁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专心赶路。怀中女子微微抬头,看着他有些苍白的侧脸,目光里有些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半晌,顾南安别过头去。她小心地摸了摸纪宁背后,白衣已然被浸透,不用看也知是一副什么光景。
仿佛认命还是无奈,顾南安轻轻叹了口气。
严州小院。
纪宁放下顾南安,叩响了紧闭的木门。不一会儿,门嘎吱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个一身褐色长褂,须发皆白的矮小老人——“半夜扰人清梦,一猜就是你小子。又受伤了?”
“这不是惦记着您老人家,找点正当理由来看看您么。”纪宁咧嘴一笑。这老人顾南安曾在云梦见过,是天下有名的神医张简斋,因年逾古稀已经不问江湖之事多年,没想到纪宁竟与如此人物有交情。张简斋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借月光看了看纪宁后背的伤,叹了口气:“你呀,就疯吧!被林清辉打伤可不是好玩的,进来趴着。”
纪宁应了一声,回头向顾南安道:“丫头,你先回客栈吧,明日我去找你。”女子点了点头,目送那人走进门里,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左手。
这些血,都是他替她流的。
透过竹窗看见顾南安离开,张简斋瞥了一眼纪宁血肉模糊的后背,呵斥道:“幸好这只是皮外伤,若是再受了内伤,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我这不是为了给您把外孙媳妇儿套到手嘛,老爷子您就少骂我两句——哎哎哎疼疼疼!疼!”
老人冷哼一声,一把药粉直接撒了上去,疼的纪宁一阵高呼,干脆咬住了枕头,一脸可怜相,像个半大孩子。张简斋轻叹一声,连连摇头:“小长安啊小长安,你可真和你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夫是那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哎,老爷子,我眼光可比我娘好多了!”纪宁松开枕头,争辩道。
“好,好多了。我要是没看错,那姑娘是华山的吧?”张神医又把外孙按了回去。纪宁嗯了一声:“但是那些事她不知道。张三说她才回山门四年,之前一直在后山。”
“地位不低吧?”
“嗯。枯梅看重她,现在执掌暮云阁。”
老人上药的手停了停,似是思考了一下,还是缓缓道:“早晚会知道的。”
天色渐白,纪宁看着东边的鱼肚白,嘲讽一笑:“谁知道呢。当年的事,谁也说不清。”
这悠悠江湖,多少是非对错,多少正邪难测;你一失足,再做多少都堵不住众人之口;你得人心,再错多少都无人指摘一句。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先入为主,不讲道理,无论有多少个版本,都不必困于他人之言,就如那人所说,不是你亲眼所见的,都不是真的。
那当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