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2）

他闭了下眼，压下心底的不忍，冷声道:“你还想不想登台唱戏？”

鹤小仙错愕地抬头:“师傅，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只问你，想，还是不想？”

“自，自然是想的。”

听到自己希望的答案，卫肆心里是有些欣慰的。然而正因如此，她这副被人捧浮了的性子，也必须给她扭过来了。

他拿起放在供桌上的竹条，抬手狠狠抽在了鹤小仙的背上，突然而来的剧痛使她一下子趴伏在地上。

“你入门时我便说了，唱戏靠的是实打实的活计，旁门左道不可取！”

卫肆说着，又是一下抽上去。

“我说过，伶人业贱，更当脚踏实地，谨言慎行，不可心存妄念，自轻自贱！”

“我嘱咐过，一时的花团锦簇不过虚妄，不可自矜自傲，放肆虚骄！”

每一句话都跟着下足了力气的一次抽打，鹤小仙的外衣被抽破，露出来的里衣上渗透出斑斑血迹，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整个后背都仿佛失去了知觉。

卫肆的手在微不可见地颤抖，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徒弟下这样狠的手。他把手背在身后，强自镇定的问她:“为师如今再教你一遍，可是记住了？”

不料鹤小仙竟是趴在地上呵呵地笑起来，本来心中的谋划和忐忑，都在这意料之外的疼痛中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委屈。

她猛地抬头看向卫肆，眼底猩红，泪水奔涌，声嘶力竭地冲他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旁门左道不可取，可我用旁门左道挣来的钱你少拿一分了吗？”

“是，伶人业贱，但凭什么我不能有份念想，难道我就活该一辈子做

一个可以被人随意肖想的玩意儿？凭什么？！”

眼前蒙上一层水意，卫肆也不知道自己是气的还是痛的。

他蹲下‖身，揪住了鹤小仙的衣领，“你所谓的旁门左道，如果是戏迷打通后台的钱，那么这个钱本来就不是你的。这是戏班场次换来的钱，一分都不归你。”

“如果你说的旁门左道是其他，我更是一分都没有拿过。”

“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念想，我也希望你能结婚生子，安乐一生。可你做了什么？和陆靖民出去，彻夜不归！”

“你不想做个玩意儿，那你现在算是他的什么？妻、妾、外室也好，他可给过你一个名分？”

眼前有些晕，卫肆闭上眼缓了缓才接着说。

“你以为一夜不归没什么，你现在，被陆靖民捧着，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就你们现在这个没名没分的关系，一但他不要你了，单凭这件事，你就能被踩进泥里！”

卫肆松开她的衣领，一边气她的不思悔改，一边又为她的处境痛心疾首。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戏班里的这些孩子，由于鹤小仙是个长相出挑的女孩子，更是费了不少心思。

本来，既然是鹤小仙自己愿意的，只要陆靖民肯给个名分，哪怕是外室，他都会同意两人在一起。毕竟他们这种出身，能有这样的姻缘，已经很难得了。要求鹤小仙每天回来，也不是为了阻碍两人交往，只是想给她留一条后路。

可是现在……

卫肆头疼的揉着额角，晕眩感再次袭来。

听他把利害说得清楚明白了，鹤小仙心底是有些慌了的。可事到如今，她已无路可走。

抬手抹掉眼泪，冷笑着说:“假惺惺地说这么多干什么？你不过是当年攀高枝儿没攀住，掉下来摔惨了，便觉得我也一定不行。”

卫肆低头看她，觉得这幅狰狞的嘴脸格外陌生，他仿佛要不认识自己这个徒弟了。他撑着桌角站起来，腿软的打了个趔趄后才站稳。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出正堂，被外面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日光明媚，春风和煦，他却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青雀已经在外面站了半晌，两人的对话估计也听全乎了。可卫肆没有心思招呼他，只对他说:“把你师妹关到耳房，叫她面壁思过。”

也没等青雀答应，便踉踉跄跄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