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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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桁加快脚步往宫门奔去,都顾不得擦擦额上的汗珠。方才从玉华宫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瞥见大殿方向人头攒动。
竟然连大臣们都召集好了,这一气呵成,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翻盘。商筠目前的样子,别说子郢杀了他,就算吹口气,商筠都有可能倒下起不来。
那道册封太子的圣旨,根本就如同禅位诏书。
楚之桁牙关要紧,暗自庆幸道:“幸亏已经偷偷联络南越使臣,安排好了退路。”
虽然想想那些丢下的财宝妻妾还是颇为可惜,但是辛亏自己多年前就在南越寄存了许多财物,置办了家宅。只要活着,凭借自己的手段,凭借那些财富,在南越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是不可能。
楚之桁想着,心中安慰了许多,脚步也快起来。眼看已经看到宫门了,出了门坐上马车,狂奔出城便可自由。却不料突然眼前一黑,似乎被一个布口袋罩住了脑袋。楚之桁刚想挣扎,头上被狠狠给了一下子,顿时失去知觉。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楚之桁看见了青砖的地面。再往上,有个金色的祭典用铜盆,搁在一张供桌前面。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醒了。”商储勋居高临下的面孔,出现在楚之桁眼前。
“永王殿下……”挣扎一下,却发现手脚都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完全无法动弹。四周一拳侍卫,都光着膀子,手中钢刀在烛光下闪着银色的寒光。楚之桁的心咯噔一声,慢慢地沉下去。
商储勋没有再理会楚之桁,只转过身,郑重地捻了香,对着房间正中的供桌,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
香炉后面是一个牌位,褐色的木质底子,金色的阴刻字体。楚之桁看着那些字,后脑勺仿佛结了冰,凉飕飕的直到心底。
那牌位上写的名字,正是商储勋的生母——陈皇后。显然,这是陈皇后的灵位。
商储勋转过身,看着楚之桁的目光冰冷,却又掺杂着一丝兴奋,让楚之桁心中的惊悚更添了几分。
“你当年害死我母后的时候,也没曾想过会有这一天吧。”商储勋唇边带着微笑,盯着商储函惊恐不安的眼睛:“我也是,被贬黜到皇陵的时候,也没想过有着这一天。”
“殿……殿下,陈皇后的死,跟我无关,我只是按照皇上的命令……”楚之桁哆哆嗦嗦地辩解道。
“看到父皇命不久矣,你便将什么都推到他身上。”商储勋冷笑道:“你还真是卑鄙劣性,无可救药。”
商储勋说着,抬头,眼神恭敬,看着陈皇后的牌位:“在皇陵中,我日夜都有思考的时间,知道我为什么回京城吗?因为我想到,那些陪葬、祭品再好,母亲都不会喜欢。我定要用害死母后那人的人头,来祭奠母后,才能安抚她悲戚痛苦,含冤而死的亡灵。”
楚之桁惊恐至极地挣扎着,绝望地道:“殿下,真的不是我……您饶命,饶……”
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旁边的侍卫塞住。紧接着,楚之桁被抓小鸡一样抓到那个金色的铜盆前。
商储勋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柄闪闪的钢刀,双手举到头顶,对着灵位拜了拜,然后手起刀落。
商筠的寝宫中,一丝光亮也没有。他独自躺在榻上,不住地□□着。
突然,门开了。一道光强烈地照进来,商筠急忙眯起眼睛。
一个人影从门口慢慢走来,商筠的头脑有些不清醒了,他瞅着那影子,张张嘴巴,喃喃地道:“函儿……”
门被关上,屋里重新陷入黑暗。那人立在榻边,点亮了桌上的一根蜡烛。
烛光晃动,映照出一张精致的面孔。熠熠光彩,
在那双水漾的眸子里流动着,即使不说话,也仿佛有千言万语。
商筠恍惚着,又喃喃地道:“妍儿……”
“不要叫我母后的名字,脏了她。”子郢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商筠的梦幻,他浑浊双目猛地瞪的大大,盯着那个烛光中的人,怒道:“你……你这个孽子!”
“孽子?!”子郢挑挑眉毛:“你不是宁死都不承认我是你儿子么?”
“你……”商筠咬咬牙,突兀的下颌将毫无生气的皮肤撑开一个角度,烛光从旁边照过来,映的他仿佛是一只鬼。
“不过母后的名字你也没有白叫,我现在知道,自己长得跟母后一样。”子郢说着,目光中掩饰不住的自嘲和愤恨:“若不是这样,即使我问你,你必也不会回答吧。”
商筠盯着子郢,眯起眼睛:“你休想从朕嘴里套话,那些大臣们都是蠢货,你不过……不过只是长得象郑皇后而已。”
子郢面上的冰冷动了动,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在黑暗的寝宫里回响着,让商筠一阵心悸:“你笑什么,朕说的是真的,朕是皇上,朕说的就是圣旨!”
子郢止住笑,冷声道:“我只是没想到,即使重活一世,依然能听见这句令我痛彻心扉的话。不过还好,这次……我不会想着去死了。”
“你胆敢将朕囚襟在此,你就该死!该死!!”商筠挣扎着,细瘦的胳膊抓着床单,想坐起来,却终究没有力气。
子郢垂眸看着商筠,唇边的冷笑变得残酷:“谁说我囚襟的人是你?从这里出去,我便会对世人宣布,父皇你驾崩了。这寝宫多安静,你会在这里清楚地听见自己葬礼的进行,皇帝的葬礼,要多久,你便听多久。”
“你不是想长生不老,想到将年号都改成了‘长庚’。呵呵!这下子,你可以死后而生,是不是满意了。”
商筠看着冷笑的子郢,头一次惊恐到浑身冰冷。他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个看上去象只小动物一样好欺负的子郢,竟然也能如此残忍。
“你不能这样!朕还活着!那些禁军也都看见了,朕还活在这里!”商筠挣扎着,无力地狂喊,却只是一点点嘶哑的声音,连空气都不能颤动。
子郢拿起桌上的蜡烛,居高临下地看着商筠,淡淡地道:“谁说你还活着,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个长得像先皇的人……而已。”说罢对着蜡烛轻轻一吹,蜡烛灭了,寝宫中又是一片黑暗。
脚步渐远,宫门开了又关上。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无力地嘶喊着:“朕是真的,不是长得像……是真的……”
一年后。
誉承走进上书房,静心迎上来道:“将军,皇上刚说想出去透透气呢,您就来了。”
“我还以为你今日吃了满月酒,会留在将军府,正琢磨着要不我也去好了。”子郢说着话,从书桌旁绕过来,一脸惊喜。
誉承伸手扶住子郢的胳膊,宠溺地看着他:“父亲和誉杰想留我,但我想着你一人在宫中孤单,便回来陪你。”
又道:“你现在是皇上了,不要总想着去一个臣子的家。瑞贤王府总是迎驾,会被朝臣嫉妒的。”
子郢抿抿嘴,舒了口气道:“现在好了,荣王商储昆生了一子,福山公主又生一子,皇室和瑞贤王府都有了继承人,可算放了心。”
誉承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今日在王府吃酒的时候见到荣王了,他说他月初去探望过永王。”
子郢微蹙下眉头:“永王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守在皇陵,歌舞升平。”誉承笑着摇摇头:“永王和荣王都是一母同胞,怎么差这么多。”
“我原本想传旨
赦免永王,让他回京,但他拒绝了。”子郢道:“或许在皇陵守着陈皇后,他更高兴。”
花园中,誉承携着子郢的手,在湖面上的折桥踱着步子,玉华宫的钟磬声一阵阵传来。
“你将真正的道法引进,总算那里也没有浪费。”誉承道。
“反正宫中也难免还有各种祭典,我也熟识道法,废掉了可惜。”子郢说着笑道:“执事邱明道长,初始还以为混饭呢,却没想到竟真的很虔诚。有玉华宫在,他便能保住饭碗,也算是对他功劳的奖赏。”
誉承笑笑:“金帛也都赏了他,没什么亏待的。”
子郢轻叹口气:“许是以前的经历,只要对我好的,我都想给以更多的回报。”
“嗯,我知道。所以,你才能心存仁慈,仁治天下。”誉承搂住子郢的肩膀轻声道:“我们总算不负一世重生,打拼到了新的未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线将湖面映照的波光粼粼。仿佛无数条金鳞的鲤鱼在湖中翻腾,耀眼夺目。
两人坐在湖边桥栏,紧紧相依。
——你永远是我的君。
——我不会让你失望,我的将军。(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