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2)
“准恪,你的小娘子要自尽,你不去看看?”
送走尉尚不久,一个同行的少年嬉笑着跑来找他。准恪皱眉,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直到那人见没有好戏看离开后,他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思虑良久终是起身去寻刘嘉裕。
书院的水塘边,刘嘉裕看着来了又去的人,却始终没有等到准恪。他失望地坐下,盯着水塘里自己的影子发呆,准恪走来就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还真像,他想。
准恪站在柳树下,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才开口:“这是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刘嘉裕猛的转头,看到他后起身道:“你不是不来吗?”
准恪点点头,作势要离开,刘嘉裕一急,冲他喊:“准恪,你要是敢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和尉尚说不赶我走是怕我寻死,出了事连累准家吗?”
“那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去告诉我爹,准家的公子欺负我。”
明明怕他离开,却还强撑着抿紧唇与他对峙。准恪盯着他不走也不说话。看得刘嘉裕手心直冒汗,险些败下阵来。半晌,他嘴角微微扬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不走。”
“啊?”
“去书房。”
刘嘉裕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连忙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准恪脚步不停,朗声道:“跟在***什么,走快点,傻。”
刘嘉裕一愣,反应过来后快步走到他身侧,嘴角边是藏不住的笑意。
之后刘嘉裕便一直跟着他,尉尚等人每每看到都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父亲知道后也找他谈话,言语中是对他与刘嘉裕交好的不赞成。他明白父亲所担忧的事情,刘、准两家都为经商,难免在生意上有矛盾,两家不和,他却与刘嘉裕亲近,恐他二人因家中之事产有隔阂。准恪对此不以为然。依旧与刘嘉裕走的很近。
“准恪,能不能不喝?”
刘嘉裕看着面前药碗里黑乎乎的汤药,皱起眉头问准恪。
“不行!”准恪将药碗往前推了推,不容拒绝道:“你身子不好,如今又临近寒冬,是想在床榻上躺着吗?”
“可除了我爹给我抓的药,你又买了那么多,我实在是喝不下。”
准恪见他真的为难,但为了他的身体又不能由他胡来,于是想了想,学着小时候他爹哄他喝药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听话,把药喝了,等过些时候,我带你去看雪。”
“真的假的!刘嘉裕将药一饮而尽,凑到他面前,睁大的眼睛里闪着光,欣喜道:“不准骗我。”
“嗯,”
准恪移开目光,抵在唇边的手满是刘嘉裕惯用的皂角香。
可还没有等到兑现承诺,他便出了事。
那是他随父亲外出解决事情的路上,他不知是何事值得他父亲不顾纷扬大雪执意要去,他父亲途中与他解释,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家与刘家的纠纷越来越严重,这次离开也是因为准家在外的产业出了问题,若不解决,准家定会没落。他望着山路上的大雪只想到他不告而别,刘嘉裕一定很着急。
等回来再向他赔礼,带他去看雪,他想。
可他再没机会回去,他死在了去的路上,死在那个寒冬的第一场大雪里。
“等醒过来时,我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准恪苦笑,看向宋弈白。
“我恨!我恨刘老爷因为一己私利害我全家,恨不得他死!”
“所以你找上刘老爷的独子。”
“对!他不是最疼爱刘嘉裕吗?那我就给他毁了。”他红着眼,咬牙切齿道:“我要替我爹报仇,我要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可是......”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阖上悲伤的双眼,笑道:“可是他心悦我,见到他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心悦我......”
宋弈白皱眉,看了一眼顾远道,问道:“之后呢?”
“……所以我放弃了,嘉裕不该替他爹赎罪,不孝的名我背了。”
“我只想待在他身边......”
宋弈白摇头,道:“你既已死,就不该留恋于人世,人鬼殊途,你与他不可能。”
准恪挣扎着站直,朝宋弈白一拜,道:“我知道,如今宋谷主已知晓事情原由,我便任凭处置,只求宋谷主救他一命。”
“放心,我......”
“不行!我不允许!”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刘嘉裕盯着床顶,颤声道:“我不许你死,我做了这么多只为了你活过来,你怎么能轻易地说出那种话。”
“嘉裕......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吗?准恪,我喜欢了你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回应,却得到你死的消息,你能回来,恨我爹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怪你,是我们刘家做错了事,可你不能离开了,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他把手臂搭在眼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你还没有带我去看雪呢,怎么能离开......
顾远道看向宋弈白,道:“师尊,怎么办?”
宋弈白沉吟半晌,还未开口,便听门外传来声音,他转头,一个沙弥走进来,道:“宋谷主,住持托我给您带句话,说准恪寿命未尽,不需入转轮回,可至死时的山崖下寻其尸首,还魂人间。”
“宋弈白点头,双手合十拜道:“多谢小师傅。”
“既然如此,远道你在此守着刘公子,为师带准恪去寻尸首。”
“是。”
交代好其他事情后,宋弈白与准恪天刚亮便启程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