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范凯当下生气，所有话只塞进了脑子没来得及处理消化。等继父终于没追上来，他才停下脚步，蹲在街上，像个流氓一样盯着每个来往的人。

心里难受，憋屈得很，被这么个人给教训了，还扯出我妈？你配么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包烟，烟盒被挤得皱皱巴巴的，就像他此时心情一样皱皱巴巴的。哎，其实本来想着高考死考烂考也躺尸上一本线吧，谁知道就差个这么几分，倒了八辈子霉了。

取出一根烟，叼嘴里，叼着玩。

不点火，不抽，也根本不会抽，这包烟买了几个月，每次就拿出来一根摆摆样子，好让学校隔壁职高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种。混社会也真不好混，全拼演技和胆量，高三一年，题反正是没搞懂，社会的阴暗面倒是被他窥了个遍。

盯着路边的人，不远处有个妈妈在教育儿子的，骂得真够狠，那儿子也哭得真够惨。可范凯不心疼，只是嫉妒得紧，好歹他妈妈还能骂他，我妈是再也回不来了。想着就是心里发涩，说不上来的滋味儿，一年了，哭过也闹过，如今只剩下酸楚。

别到时候对不起你亲妈。

突然，脑子里冷不丁地回荡起继父丢下的这句话，好像大脑这脑回路终于跟上了似的。别对不起亲妈。亲妈在的时候，他考班前十，亲妈不在，高三这一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干嘛去了，最后连一本线都没上。

一本线都没上。亲妈如果在，估计要骂他混账东西。

“操。”范凯心里烦闷，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蹲着脚麻，下了决心一样坐稳了，“复读就复读，老子怕屁。”

范凯回过神，盯着洗手池里流不下去被堵住了的水，叹口气，原路折回礼堂，人都散了，估计都回班了。他只好又回教室，教室门口连个像样的门牌都没有，只用白纸黑字写着“高四”俩字，好像在嘲讽。

复读班就是这样，在这学校里不受待见，毕竟大多数是占着学位不出成绩的混混，也有少数考砸的大佬——但是他们多半是回家自学，高考再出现一下，然后一鸣惊人。

他范凯肯定是被归到混混那类，自己心里也有数。

他推开教室的门，齐刷刷的黑眼睛朝他投过来，当然还有几双棕的蓝的美瞳。

“看什么看，没见过迟到的啊。”他瞪回去，那些眼睛稀稀落落地收回了些。

“这位同学迟到还挺理直气壮的啊。”范凯把门完全推开了，才看见讲台上还站着个老师，这老师留着一点点胡渣，穿着西装但没有打领带，像个房产中介，样子倒看着年轻硬气，语气却让人听了别扭。

“还舍不得进来？”老师又说话了。

“你叫老子进老子就进啊？”范凯一挑眉，倚在门上，小样儿，你这种年轻老师我看的多了去了，教导主任那种油腻大叔都不能拿我怎样，你算老几，叫我干嘛就干嘛？反正到时候还不是得求着我进去。

“大家听到了吗？他说我叫他进他不进，对吧？”老师转过头看

向学生，这些学生也都是好热闹的种，都点点头，吊儿郎当地看戏。

范凯一脸疑惑，不满地说：“不就迟了个四分钟吗，你丫想干嘛直说，要罚就罚得痛快点。”

老师突然笑了，又转过脸对他说：“那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只是就麻烦你以后每节课都迟到个四分钟，早到了不准进，迟到了就站门口，我看你挺喜欢迟到四分钟的，那就满足你，够面子了？”他还加重了“四分钟”这三个字。

什么玩意？什么破玩意？

“你你你再说一遍？”范凯站直了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了些什么玩意？早到了还不准进了？

“每节课都要迟到四分钟，早了不准进。”老师笑眯眯地说。

什么玩意？不按套路出牌？平时那些老师不都是说“爱进不进”么，这时候他只要说一句“老子就要进”，就可以拽遍全班，可这毛头小子搞什么鬼？

“还不进？七分钟了。”老师看了看表，又问他。

“我 日 你 大 爷 的！”范凯踹一下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输理不输气场，老子怕你？

可是班上的同学都笑了，范凯翻了个半眼，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一把拉开椅子，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好了，这下都到齐了。”老师微微卷起袖子，手骨清晰得有点性感，他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转过身笑着对班里人说，“欢迎来到高四无名班，我姓曹，叫曹枫，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枫。”

班里人都笑了，范凯翻个白眼，切，这么老的梗有什么好笑的。

曹枫也笑了一下，继续说：“我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你们本来的班主任呢休产假了，这一年估计都是我带，我教生物的，大学学了一学期生理卫生，所以女生生理期要请假的直说就好，不用跟我讲肚子疼腰疼，明白了？”

“好——哈哈哈哈”女生笑了，这班主任真有意思，年轻，又有趣。

“男生的话，也可以直说。”他又补充了句。班里人又笑了。

范凯翘起二郎腿，心里骂了句，傻 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