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2/2)
再回头时,一个人影站在了黑夜里。
王贵召吓了一跳,心脏骤然紧缩了几下。
天亮前的黑暗适应后,王贵召看轻了对面的影子。影子的背直挺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被熨烫的妥妥帖帖,头发也用发蜡一丝不苟地梳好了,只是眼镜被拿了下来,装在了胸口的兜里,和他随身携带的钢笔放在一起。
影子没有动,只是看着王贵召,嘴角挂着一丝弧度。
王贵召的嘴唇一颤,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影子说道:“这次我真的走了。”
窗外的闪电划破了寂静地夜幕,照亮了屋内里的二人。王贵召看着对面人苍老的面容,眼睛红了一圈。
雷鸣电闪,窗外下起了暴雨,屋内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王贵召重新躺回床上,这次却没有再睡过去。
他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知道这不是个梦。
王贵召的手抖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这些,可此时他却心里有些高兴了。
这一晚后,王贵召等人回到了京城。
2009年8月30号,王贵召正式上了高一。
上了高中后,王贵召便觉得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他已经不再担心王荣国会不会出车祸的这个问题了,而是将目光彻底放在了未来的那个可能性上。
在开学的第一天,王贵召发现班上有个人的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为了确认,他选择开口询问了一下。
班级里乱哄哄的,一些不认识的同学在互相说话结交新朋友,之前初中就认识的人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临时选择的几个男生去级部里搬书,王贵召也在其中之一,他手里抱着一大摞语文书,脚步不轻不重地往前走着。他偏头看着身旁的新同学,开口问道:“哥们儿,你小学是在哪儿念的?”
新同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王贵召说道:“听你朋友喊你来着,茅旺旺对吧?”
小时候还叫茅旺旺听起来算是可爱,可从上了初中后,他就不觉得叫“旺旺”好听了。茅旺旺掂了下手里的英语书,说出了自己的小学名字,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奇怪地问道:“你不会也在那儿读的吧?”
说完,他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太记得你是谁了。”
还真认识,王贵召挑了挑眉说道:“没事儿,咱们是小学一年级的同学,你不记得挺正常的。”
七八个男生走进了高一(3)班里,茅旺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睁大了眼,“你真是我小学同学啊?我的天啊,都隔这么远了,一年级的事儿你怎么还记着呢?”
王贵召看着茅旺旺,心想和一年级那会儿比,这小子变了不少。
茅旺旺把书放在讲桌上,拍了拍手说道:“你
叫什么名字来着?”
王贵召把自己名字一说,茅旺旺纠结地皱起两根小眉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谁。
王贵召也没想去提醒他,不在意地笑了笑。
茅旺旺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嗨“了一声,”反正又是同学了,无所谓。”
茅旺旺的朋友是个小胖子,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小胖子怀里的东西最多,他气喘吁吁地把书本放下,凑过来问道:“你们认识啊?”
茅旺旺自来熟地把王贵召的肩膀一揽,说道:“大竣,给你介绍一下,这我小学同学,长得帅不?”
郝竣笑道:“再帅能有我帅?”
旁边打扫卫生的一个女生听了,嘴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郝竣也不在意,跟着王贵召做完自我介绍来说道:“你是他小学同学吧?哎哟你可不知道,旺旺这人以前内向着呢,要不是有我带领着他走出困境,现在他估计还是个矮矬穷呢。”
茅旺旺翻了个白眼,“你就高富帅了?”
郝竣撇撇嘴,“进咱们这学校的能有哪个是穷的。”
茅旺旺瞪他,“我家就是做小生意的。”
郝竣又撇了撇嘴,“那还不是因为叔叔阿姨想把你栽培成个大人才。”
他们这班里的位置都是分开的,等大扫除结束后,学生们依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王贵召坐在倒数第一排,靠着窗户。郝竣他们正是因为坐在王贵召的右手边,所以这才被他听见了一点谈话内容。
三个人坐在一排,郝竣坐在正中间,他左右看了一眼,心情还不错,开学第一天朋友就落定了。
班主任是个三十岁的男人,身上的书卷气挺重,他的手里拿着三十一张学生卡,分别发给了座位上的人。
王贵召看着这个学生卡,这上面的照片还是他中考时拍的那个。王贵召看着相片上一脸稚气的自己,摸着学生卡的手微微用劲。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道:“这个学生卡小心保管,进出学校,宿舍,食堂都是要用到的。去机房或者是去美术室音乐教室也得刷卡。尤其是平时考试和期中期末,都是要看你们学生卡的,万一弄丢了就不能进来考试了,明白了么?”
底下的人点了点头。
班主任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证件,他看了一眼说道:“要是上面的照片不喜欢,你们可以去咨询中心重新上交一张二寸免冠照片。”
王贵召愣了一下,他想到了这个学校的宣传标语:培养国际化人才。
这个学校以国际化,现代化为噱头,吸引了不少学生家长。王贵召起初还以为这些都是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还有点意思。
另一边,谢浩然也升入了高中,他的学校是一家正儿八经的国际学校,全英文授课,每个人必须要选修另一门语言,谢浩然百般无奈之下只好选了日语,谁让他平时爱看动漫呢。
上高中后,谢浩然选择了住校。
父母一个比一个忙,有时候自己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最过分的一次长达了一个多礼拜,谢浩然气鼓鼓的想,他就算是死了估计他爸妈都不知道。
谢猗猗听说谢浩然要住宿后,还挺开心,表示自己以后要多回家几趟了,独自一人享受一下。这可把谢浩然也气的不轻,一时之间赌气的住校话语也变成了真的。可等他真的住校了,谢浩然却傻眼了。
怎么铺被子?
他们的男生宿舍是一个公寓楼,谢浩然和另一名男生,两个人一起分享一间宿舍。他把行李箱放在地上,看着床上的席梦思心想,他带被单了么?
新室友此时从卫生间里出来,他走到谢浩然卧室的门前,敲了敲门问道:“怎么了?”
谢浩然转过头去,看见门口的人后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新室友了,他有些嫉妒这个新室友的身高。谢浩然把行李箱摊开,里面装了一堆零食和玩具,衣服等日常用品也装了不少,唯独就是没有床单和被罩。
等一下——被子呢?
谢浩然瞪大了眼睛,“我……”
新室友靠在门框上,心里了然,“我还有个换洗的床单。”
谢浩然乍一听见新室友这么说还有点感动,可用人东西毕竟不好,他道了谢后还是给保姆去了个电话。
过会儿保姆才把东西一个人哼哧哼哧地给他送了过来,大夏天的流了一脑袋的汗。
谢浩然怪不好意思地接过这些东西,小声说道:“麻烦你了张姨。”
之前那个年轻漂亮的保姆被谢猗猗给换走了,这几年一直是这位张姨照顾的谢浩然。
张阿姨按摩了一下老腰,帮着谢浩然把床给铺好。
看着跟家里一模一样的床,谢浩然眼泪汪汪地抱着张阿姨半天没动。
张阿姨摸了一下谢浩然脑袋,“那阿姨就先回去了,这我放假呢。”
新室友在门口“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今年秋天,姜仲和白燕结婚了。
不知是不是同情的缘故,白燕再次不顾家人的反对,满心爱怜地嫁给了这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姜仲已经不像是年轻时那么混了,他变了许多,王荣国也把他从底层调了上来,跑去物流部门了。
两人结婚后,王梅花就更不愿意搬来住了,这可把姜仲给急得够呛。
不过事业上的发展,让姜仲缓冲了一下急切的心里。
可等在物流部门做了一段时间后,姜仲又觉得这职位还没有自己做手艺师傅时光鲜,毕竟那会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大工了,手里也跟了几个徒弟。可到了这个部门,自己就只是个小职员,上面有几个领导人不说,周围的同事又觉得他是走后门进来的。
王荣国的公司做的不大,但五脏俱全。起初跟着王荣国一起干的人都成了老员工,个别几个能力出色的也当了领导,姜仲就想,自己也是跟着一起发展的,怎么还没混出个领导当当?
新婚的喜悦也不能冲淡他这个想法,反而像根肉刺一样扎在心里。
春节后,2010年,白燕怀孕了。她这一怀孕惊动了不少人,姜仲明显高兴了起来,王梅花也同意过来照顾儿媳妇了,白燕的父母也松了口,逐渐接受了这个女婿。应晴时不时地也会跑过去看看白燕,跟她聊聊天。
自从白燕怀孕后,她就辞职闲在家里了。
刚开始的一两个月还好,时间久后,白燕就觉得这个日子过得有些无聊。
白燕看了眼应晴,又看了看王贵召,问道:“姐,你一个人在家这么多年,就不会觉得无聊么?”
这话把应晴给问住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儿子,摇了摇头说道:“等你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白燕心里有些惶恐,她觉得生了孩子以后,自己是不是就彻底变了?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后,白燕对生孩子这件事就生了畏惧担忧的心,她看着镜子里日益丰满的自己,又看着每晚回到家第一时间来摸肚子的老公,心里越来越不安。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周围的人都在关注她肚子里的孩子后,白燕才彻底慌了。
王贵召每次陪应晴去看白燕,都能看见这个女人忧愁的面容。
2011年2月,白燕的肚子小了下去。
王贵召看着
这个小小的生命,心中一烫。
还有十六个月,他在心中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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