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2）

“有一天他们放学回家，在路上看见了同班同学小丽和她的妈妈，于是他们上前打了个招呼说‘阿姨好。’小丽的妈妈也很友善地回道‘你们好。’然后他们又和小丽聊了一下就各回各家了。”

“小明回到家后在饭桌上跟父母说起小丽和她妈妈，这时他的爸爸说道：‘小丽的妈妈啊，我认识，以前是我大学的校花呢。’他的妈妈也说：‘是啊，小丽的妈妈以前可是个大美人呢。’然后他们就讲起了他们的大学，小明就知道了小强的爸爸以前是小丽的妈妈的第一追求者，曾经在宿舍楼下摆蜡烛阵告白小丽的妈妈。”

“而另一边小强也在家里说起了这件事，知道了他的妈妈和小丽的妈妈以前是最要好的闺蜜，小丽的妈妈当时和小华的爸爸在交往，小强的妈妈知道自己的初恋被抢了之后就和她决裂了。”

大家静静听着他在台上讲着故事，开始在心里思考起这复杂的关系在后面要怎么变化，还有小明小强小华和小丽是不是他们的父母亲生的。

十几分钟之后，故事讲完了。

赵桉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大家就下台了，剩下被震惊的人们在那里窃窃私语。

“这算什么，都是亲生的却一个都没活下去！”林姗姗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她一边说还一边摇着旁边朋友的肩，她的朋友被她晃得晕晕乎乎的，艰难地抓住她的手喘着气回道：“你问他去啊！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就一声招呼也能全灭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问题，矛盾和猜疑处理得都很好啊。”边上一个同僚和她们说道，“不过他刚开头的时候我是没想到会是这么黑的故事。”

“他不就是写这类的吗，我去看他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这么黑。”林姗姗的朋友说着还打了个冷颤。

林姗姗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编辑的电话叫了过去上台演讲了。

她已经忘记那天她讲了什么了，连那场聚会的很多细节都忘了，只有赵桉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她还记得在聚会结束后她看见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街灯下，看着车流出神。

那瘦弱的身形在昏黄的灯下竟给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还挺像他笔下那些赴死之前的人们最后的影像。

下午五点，在夕阳照耀下的高架路上，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不留痕迹。

“老赵，你是不是和我说过你的写作心路来着？”坐在车上的林姗姗看着窗外的夕阳，问坐在一旁专心用手机写着剧本的赵桉。

“是，当时你问我为什么写这些东西。”赵桉回道，“你忘了？”

“是，不小心忘了。”林姗姗收回目光转身看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你很想知道吗？”赵桉反问道。

“对啊。”林姗姗回道，“看看你能不能对我男神产生威胁。”

赵桉轻笑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因为我很害怕，很害怕那些东西。”他慢慢地说道，林姗姗认真地听着。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知道了人不能永生，一切都有尽头的时候，我就开始害怕一切能置我于死地的东西，恐惧着亲人的离世，我曾有一段时间看什么都像白骨，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心想既然我们都是要死的，都是要变成尘土的，为什么还要活得这么认真。”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恐惧中入睡，害怕见到亲人，因为我总是会想象他们老去的样子，满脸的皱纹和斑点，散发着腐烂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我也不是没尝试过去让自己开心起来，但是每次一开心完就会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只有悲哀才是永恒的。”

“我去看了医生去做了咨询，但无济于事。”

“所以我试图去描写我的恐惧，试图去面对它们，希望能从中解脱。”

“但是直到现在我依旧不敢去看那些恐怖电影恐怖小说，依然是一看到刑事案件就满心的悲哀觉得世界很黑暗。”

“很奇怪是吧，我这个人。”赵桉苦笑了起来，“充满了负能量，死气沉沉的。”

林姗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一切都会好的。”

“谢谢。”赵桉轻轻地回道。

他看向窗外，背光面的大海显得阴沉沉的，像极了他的心情。

只有最深沉的黑暗中，才有最耀眼的光芒。

他听过很多人说这句话。

于是他去描写那些肮脏而恶心的东西，去描述人性最阴暗的一面，去书写一切令他绝望的、作呕的场面。

可是他却从未曾看见过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