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贰}.剪水(2/2)
小姑娘眼中早泛出一片粼粼的水光来,刚吸着鼻子与这草包少爷轻一点头,瞧时樾正哄她唤自己一声“樾哥儿”呢,就听远处冷不丁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响。——她猛打出一个寒颤缩入时樾背后再不敢动,才听时樾问她一句缘何,就看长街上倏忽行出一个而立年岁的年轻将官来:这骑高马的男子面容生得整净,穿一身金漆的绣衫宽袍长甲,配护心镜、鹘尾腰饰与笏头带,宛若从唐时话本里走出来的中郎少将一般。他身后未带跟随,只独马行到他二人面前立定,神情冷肃地盯着两个小孩儿上下打量了片刻,错愕半晌后深吸一口大气,与那丫头压平了心火启口轻轻唤过一句“阿洄”。见小姑娘也不应声,只拽住她旁边那个照了汪家氅袍的男孩儿臂膀雏鸡仔似地一通乱抖,遂蹙眉与她霜寒了面庞复再高喝出声:
“——庄洄!!”
小姑娘“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时樾遂忙不迭将她一把拢至身后与那将官呛道:
“你怎这样欺负个小丫头片子啊!”
男子冷冷与时樾道:
“这是我云阳侯府家中私事,断不用汪小公子一个外人来辩驳吧。”
他成心搬出个爵衔欲压时樾走人,却不想这小少爷倒还挺不识抬举地将丫头愈拿自个儿照袍裹紧了:
“我管你什么侯府不侯府的!我姑父可是朝中正三品的礼部侍郎,总比你一个遛大街的来得权重吧!”
男子听罢怒极反笑,看时樾顿了一顿又开口道:
“你说她是你家中私事?——我呸!这丫头可是我在前门金鱼池边买回来的!”
他背后的雪青吓得冷汗直冒,看面前的云阳侯倒乐得与自家小主子演起戏来:
“他是你买回来的?你倒与我说说,你是拿什么名目买回来的?”
时樾怔懵了片刻宛如妙语连珠道:
“——她卖身葬父!!”
马上的男子与怀中的丫头听罢俱沉默半晌,雪青悲喜交加地一拍额头作咽气状,看云阳侯握拳抵唇干咳了片刻后慢吞吞跨下马来,似笑非笑地行至时樾跟前儿复问一句:
“他是你几两银子买的?”
八岁的时小衙内犹疑片刻后报出个天数:
“三、三十两……”
见男子登时从怀中摸出张百两的银票一把塞入他手心里,后拽过那丫头让她自个儿先滚上马去,转头又与时樾撂下一句话来:
“犬子如斯非常打扮,实在让汪小公子见笑,庄某改日定带他登门与令尊谢罪……”
他话到此时生顿了半晌,后却突然复再行到这男孩儿跟前立定,拔过剑鞘挑起他照袍眯眼辨过片刻道:
“……琉璃繁缕?”
他盯着时樾袍内的里衣沉思半晌:
“怪不得你道汪莳雅是你姑父……你是时飞珏的儿子?”
时樾尚被他一句“犬子”砸得脑壳发晕,却看这与他家父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子冷冷复与他道出一句话来:
“你不知道你家父因杭州织造的由头生受了陛下五十笞杖吗?时小公子不在令尊床前侍疾尽孝,还净野在这棋盘散市里乱撒什么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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