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钦差（2/2）

时樾竟有些后悔在中秋莫名挑起这颇禁忌的话头来问：

“……我去园子里消一会儿食。”

看时贤舀了一勺豆腐羹去喂时枳：

“去吧，多让你忍冬姑姑给你挂一件衣裳，别让夜风扑坏了身子。”

。

时樾只估摸着哪日去寻一本《四犯令》的正折来读，又想起那写这戏折子的书生玉杵臼的诨号，竟不由得想将他再早些年写过的那本《枕书十闻》捡来复阅一通：这本志怪还是当年他方识了些字时榕阴去下市里给他捎回来解闷的，是写男主人公枕书而梦，在梦中或登大宝，或遇妖仙的十则短集。那书生当年的笔锋旖丽又洒脱，时樾甚因这小册子在枕下放过一段时日的《柳毅传》，可惜连他放潮了封皮都没梦见洞庭龙宫与小龙女，倒梦过大水一通泛滥，醒时只觉得他身下被褥洇湿湿的，还因这事儿被他忍冬姑姑刮了鼻头笑过些时日。

时小衙内披袍在他家园子里闷头走了片刻，不觉竟莫名行到家门口来。他见榕阴正与杞娘和芳信一家三口偎在碳炉边烤野兔子肉，刚吃螃蟹时没窜出来的馋虫现下倒极没出息地搅得他腹中吱呀乱叫起来。

还是他书童芳信眼尖瞧见了少爷唤他一声：

“哥儿——吃我阿爸烤的脆皮兔子不——”

时樾倒还挺顺坡下驴地晃荡了过去：

“榕叔，杞妈妈。”

杞娘笑着拥他到炉子边坐：

“怎么了，螃蟹吃着没滋味了？”

时樾挠挠他脑勺儿：

“就是难得想吃些鲜辣的……”

芳信递给他一条兔腿：

“哥儿你吃我腿呀，我没咬过。”

时樾白他一眼：

“我又不介意你唾沫星子。”

两个小孩儿遂抱着兔肉卷饼吃得满嘴流油，杞娘起身去厨房取些甘豆汤来给少爷清口，看榕阴捏着儿子的后颈皮笑骂一句：

“你瞧瞧你，吃得饿死鬼投胎似的，都跟了你家哥儿这么多年了，连个吃饭的规矩都学不会。”

芳信抹了把嘴巴刚想去驳他老子，却稀疏听见门外似有个女声轻轻叩了时府大门的兽面环，拿一副细嗓儿对着门缝尖声唤道：

“搅扰臬司大人……”

芳信慌忙去搡榕阴：

“阿爸！有人敲门！”

看他老子轻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谁呀，这中秋月圆的……”

时樾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擦净了双手跟上他榕叔：

“不会是击鼓鸣冤吧？”

榕阴大笑：

“哥儿还以为老爷在杭州当知府呢？”

合该站在门口应声的几个小厮门童皆因中秋被时贤放去与家人团聚了，榕阴领了时樾与芳信两个跟屁虫去将门栓卸下，刚吱呀将大门推开了半缕，便眼睁睁瞧见个白面相公拿脂口媚生生与他挤出一抹笑来：

“榕管事，两年未见了。”

榕阴骇得大退一步：

“——德善公公？！”

这京中掌礼司的总管太监刘德善听罢拿他蓝袍的宽袖掩过唇鼻笑吟吟道：

“哎呀，榕管事还记得咱家呢，可真是……”

又低头倏忽瞥见榕阴身边那两个小崽儿：

“这是……”

榕阴心道一句不妙抬手便欲去掩时樾面孔，甚差点临时与刘德善措出些“这是犬子”之类的厥词来。他刚一把将小主子慌忙揽至身后，就看刘德善盯住时樾一挑眉毛：

“这便是臬司大人家那位久病的公子了吧，瞧着瘦瘦高高的，倒是康健。”

又转头与榕阴眨了眨眼睛：

“榕管事，你家少爷的喘症，现下终算是好全了？”

P.S.

①.五尺多：明清年代中一尺约等于31.1cm，十一岁的小时樾我估来差不多有一米五五出头（也不是特别高），便按五尺多来写了。大家不要用战国时的“邹忌高八尺有余”来代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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