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前世（3）（1/2）

出了上京城, 彦卿没有直接往南, 先绕道东边的静安寺, 见了温妃娘娘一面。

温妃煮了盏荷叶茶地给他，和婉道：“我瞧你嘴边都燎了火泡, 少见你这样着急上火的。”

彦卿双手接过，粗瓷茶碗中透亮的茶水微微荡漾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苦香气。

彦卿突然笑了笑, 抿了口茶水, “这茶真是又苦又甜。”

温妃娘娘抿着唇角，笑意潺潺：“许多事情都如同这茶水，是苦中带甜。”

彦卿抬眼，眼底有消融后的情愫在滚动，但也只有一瞬, 顷刻间就恢复如常。他品着手中的茶, 神色淡然，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温妃心上某个脆弱的地方又轻轻地裂开了一条缝, 被隐埋起来的酸楚和内疚慢慢地从这条缝里漏了出来，苦涩的滋味由深到浅地弥漫开来。她自认当年离宫避世是对她的两个儿子最好的保护, 却在面对这两个孩子所表现出来的谨小慎微的时候, 还是会忍不住责怪自己, 还是会去想t当年若是留下来陪着他们是不是至少他们能肆意一点。

可要是没命了, 又谈何肆意与否。

温妃伸出手, 覆在彦卿的手背上, 轻轻地拍了两下, 淡声嘱咐：“雍州天寒，冬衣要带得厚些。”

彦卿的如墨的眼眸暗了暗，没抬头，嗯了一声。

有些话不必多说，自有默契。

就比如这些年，温妃娘娘很少在彦卿面前提到彦诩，她十来岁就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文治帝，也是亲眼目睹过天家兄弟之间那微妙的平衡。

骨血再浓也淡薄如水。

可对于温妃来说，都是她的孩子，都是历经十月怀胎，分娩之痛才得到的心肝，手心手背一样都是肉。眼看着彦诩的路越走越偏，她怪他，也心疼他。

茶喝完，彦卿没有多留，起身作别。

温妃娘娘难得地将他送到了寺院门口，到底是因为脸上带伤，她平时很少走出院子。

温妃娘娘抬手替彦卿理了理整了整衣冠，轻拍他的肩膀：“去吧。”

五月末的天，连风都是温柔的。和煦的阳光从枝叶间落下来，一地斑驳。

*

雍州最大楚的南境，和山戎相交的边境线就是桐梓了，过了桐梓有个三不管的地界叫凤凰岭。

凤凰岭的景色很每，大树参天，即使是盛暑天气，一头扎进来也透着丝丝凉意。山涧处有个十几米高的瀑布，有传说瀑布之后的山洞里住着一只浑身闪着金光的火凤凰，有人曾经试图在此设网捕捉金凤凰，突然之间狂风大作，一阵飞沙走石之后，人和网都不见了踪影。之后数月连天暴雨，几乎要将周边所有的村落淹没。自那之后便没有人敢在凤凰岭造次，大家辈辈相传，说这里有神明护佑，谁若肆意妄为，必然会受上天的惩戒，大家说得有鼻子有脸就像亲眼所见一般，所以纵然是杀戮成性的山戎人也非常知趣地绕开了凤凰岭。

三国相交，本该是兵家必争之地，竟然能留下这么一块景色优美又安宁地方，真算是意外之喜了。

彦卿在雍州多年，凤凰岭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却还是头一回来。虽然也总是听司振他们提起这地方景色怡人，但彦卿也没那个看景的兴致，跟谁看？跟司振一块看吗？再好看的景色都失了兴致。

在这一点上彦卿有点幼稚，没有可心的人陪着，这些消遣在他眼中都是寡淡无味。

司振一边走一边感慨得静静有味，彦卿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答应跟他一块来凤凰岭看看。

哗啦啦的水声渐渐清晰，空气中用浮散着细小如烟尘的水珠，朦朦胧胧，湿凉的触感铺面而来。

彦卿探头往下看了看，问司振：“还有多远？”

瀑布的水声很响，说话时不自觉就会扯着嗓子。

司振蹬蹬两步跑回来，脸上是彦卿看不懂的欣喜：“往下还有百十级石阶，殿下，这石阶浑然天成，可不是后人一点点敲出来的，但技艺堪比能工巧匠，您说奇不奇？”

彦卿随手揪了一片树叶放在鼻下闻了闻，淡声：“浑然天成不是这么用的。”

司振挠挠头，高昂的兴致丝毫未受影响，靖王满腹经在他面前露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彦卿瞧见不远处有块光洁的石头墩子，正对着下头的瀑布，他也不管司振了，一言不发朝石墩走去。

这石墩一看就是有人常用，边缘磨得光滑，周围的杂草都除得干干净净的，常来之人定然是个会享受的。

彦卿也不管是不是误入了他人的地盘，大大方方地坐下，垂眼就能看见司振咧着嘴像个傻子一样把脸一个劲儿往前凑，被水花滋到能有那么开心？

他瞧着司振，一开始琢磨的是这傻小子还真是招人嫉妒，怎么就能天天傻乐傻乐的，想着想着思绪就飞了，避在雍州也不是个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逃不过的。

对于可预见的未来，彦卿能够感受它会有多糟糕，却看不到底，面对的是个能将一切吞噬的无底洞，张着血盆大口。

彦卿没什么个人英雄主义，也从不相信自己有力挽狂澜拯救一切的本事，他已经尽了最大可能不让这水因为自己而变得更混，却没办法阻止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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