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温情（2/2）
至诚知道女人素来不好走动，经常是州府和家两点一线，买米菜也不过回家的路上给捎带着。所以她也实在想不出女人还能去哪里？至诚不甘心的挨个询问州府后衙的其他人，所幸今天很多人都回家过节了，留在州府的人也不多。
一个一个，都是不知。当至诚快要失望到底的时候，一个经常来给州府送菜的大伯给她带来希望，“小诚，我刚才送菜的路上，在东街上看见你娘在买肉，集上人多我也没和她打招呼，也不知这会儿还在不在那？”
“没关系，我去看看，谢谢薛伯伯。柳爷爷各位伯伯婶婶，我先走了。”说着，人已欢快跑出后门，把柳爷爷每次都叨念的那句“有时间来玩”给远远抛在身后。
至诚迈着沉重的脚步绝望地往家走，她把东街翻了个遍，还找了大半个北街，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她急切想见的人。
拐过那道直弯，至诚远远看到茅草屋门大敞，一个女人蹲屋旁的炉灶前生火，所有的疲惫失望好像都消失不见，只有安心和满足，她飞快的向那个女人冲去，“娘！”
“跑那么急做什么？看你这一头汗。”女人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牛皮糖，拿湿布巾温柔的擦拭那张小脸上粘腻的液体，嗓音温柔，挂着一贯的柔和微笑。好像昨天的歇斯底里和悲痛无奈都是一场幻梦。
至诚委屈的看着女人，“我以为你今天就不要我了。”
女人的擦拭的手一顿，轻柔的捧起那张小脸，语气坚定道：“我一定会陪你到最后一刻。”
想到不知道哪一天就永远只剩自己一个人，至诚悲从中来，紧紧抱住女人，“我好害怕。”
“不怕，娘娘和婢子会永远保佑公主！”感觉到至诚态度在慢慢发生改变，女人十分欣喜。
至诚从女人怀中出来，面容郑重，“你是我娘，永远都是！”
“……好！”天知道女人有多欢喜这个称呼，尤其是在小姑娘的嘴中喊出。
“好……什么味？”至诚刚要欢呼，一股刺鼻味道直冲鼻腔，她不适的抽抽鼻子，“娘，锅里是什么？”
“我的肉！”女人急匆匆把锅盖揭开，肉糊味在周围散开，那一脸心疼的样子惹得至诚想笑。女人向来周到，这还是至她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
心中酸涩，对于这点乐呵，至诚也是抽抽嘴角便罢。
吃过午饭，至诚却不打算再去上学。反正她课业都跟得上，而且今天女人也休息，她想趁着这不多的时间多贪图些女人的温暖。至诚以想多了解她的身世为由，成功阻止了女人对她逃课的叨念。
女人抱着她坐在门前宽凳上，如小时哄她入睡一般，搂她在怀中，一摇一晃，轻拍安抚。幸得今日太阳爷爷也近人情，阳光和煦，没有昨天的那种异常热情。风奶奶也来感受母女俩的温情，暖风夕夕，催人入眠。
“你是我娘，不要总是如此自称。”在听到一句话中五个“婢子”后，至诚终于坐直身体反驳了这个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违抗过的人。
只要你不看我低贱就好。女人想这样告诉她，可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
她六岁时便被母亲卖到将军府，成为梅可心的贴身婢女。因着梅老将军四个儿子，却只得一女，梅家上下皆对梅可心十分疼爱，宽容。这也造成梅可心为人宽善，蔼然可亲，平易近人的性格，近朱者赤，连带着她身边的人几乎也都是这般。虽说在内宫待了几年，学会些手段，可定性很难改变。
天之骄子，非她所能教导，她从来没有刻意去引导过至诚的思想。只在德行、功课这两方面多了些严厉，因为她始终记得在她成为梅可心婢女的第二天，梅可心对她说的话，“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若不知何为德，又如何修德？想知何为德，需得学，然后知不足。”
她用自己本身去感染孩子，使得这孩子性格竟和她母亲如出一辙，宽容友爱，和善近人，从不知位尊贱隔的道理。
虽说梅妃因着自己的纯善本性为她更增光辉，赢得很多忠心。可是却也因为这种性格在那个规矩森严，牢笼般的内宫处处受制，备受煎熬，满心悲春伤秋之感，实是见者心疼。女人不知道至诚将来会选择哪一条路，也实在不知这种性格是让她大受裨益还是深受其害。
“‘倾城’，我的名字唤做‘谷梁倾城’，对吗？娘。”小姑娘打开女人手中轻托的红色绸包，轻轻拿着那个凤舞佩细细观察，在玉凰的额间看见两个刻得十分端正的小字。
“是。婢……我逾矩，龙吟佩上的是‘兴国’。”
“‘倾城’？‘兴国’？”
“对，娘娘希望女孩便是风姿绝世，千娇万宠。男儿便要兴邦振国，守土卫责。”
“哼`，千娇万宠？愿望罢了！”
这孩子心思太透，女人张张嘴，实在不知该如何劝慰。
所幸小孩子心性纯良，情绪转变的很快。她把脸直直凑到女人面前，嬉笑道：“娘，我好看吗？”
女人郑重点头，“好看，很美！”她没糊弄，眼前的小脸面如满月天庭饱满，皮肤比手中白玉还要细腻温润几分，眉如柳叶不修自整，一双晶莹透彻的桃花眼已微露雏形，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娇艳欲滴，挺直秀气的小鼻子轻轻翕动，煞是可爱。这般模样随了娘娘八分，却又胜出其母二分。梅家幼女在十六岁时便得了个“谷梁第一美人”的称号，比母更丽的小公主日后长开，不定如何明艳照人呢？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害羞的笑着，这还是娘第一次夸赞她的长相。
女人等小姑娘平定心中起伏，郑重其事道：“‘不求面容多妍丽，只愿胸中有大气。无需多尊与多贵，只望你一生无悔’！这是娘娘托我转答给公主的话，代表娘娘对公主的祝福。”
至诚心中困惑，面容思索，“一，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