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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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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依萌点点头,“张老师这道题的确是有些偏。不过,如果真能看的出来这种捷径,总会更容易的解出题,省工夫省时间的呀。”

潘平平使劲的拉着徐依萌,“别说了,快走吧,吃饭了。”

周五的时候,徐依萌吃完午饭回来,桌子上放了一个B5的活页本,黑色的革质封皮被一根粗大的橡皮筋捆着。她翻开页面,里面蓝色笔迹工整漂亮,居然是各种公式的嵌套。有人把所有教过的公式变着花样的写成一目了然的变形,成行成列的排布出来。

光是看字体就知道是陈仲彦的手笔,不过徐依萌不确定他的真实想法。对于他来说任何复杂的公式都不会对这样一个‘人形计算机’造成困惑,那么……她心里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算是他专门为她而作的‘礼物’吗?

徐依萌心脏跳的飞快,几乎身体都在随着这股强烈的搏动而来回摇晃。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挑纤细的‘打人王’正低着头敲着计算机,一头浓密的卷发像是带着时尚范儿的乱糟糟鸡窝,虽有一副讨喜的面孔,却行只影单的缩在自己的角落里。

在她的感觉中,她知道这个家伙的状况很不乐观,整个学校甚至是班级的小社会又开始排斥他了,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不在意。

经过期中考试的洗礼,这个礼拜几乎成了陈仲彦的专场,只要是各科讲题站起来的都是他,经过这种对普通大众不间断的精神折磨和晃瞎眼的主角光环照射,先前在同学们心里那一丁点的好感只停留到了本周二,从周三开始,他又成了同学眼里讨厌、嫉妒和怨恨的目标。

就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真的有什么不开心,好像不开心的都是那些不得志的同学。徐依萌用手死死抓着那本笔记本的封皮,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指甲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在她和其他人的眼里,陈仲彦同学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毫无怜悯心的低着头俯视着尘埃中的蝼蚁。

中午时分,吃过午饭的同学要么在外面游荡,要么在教室里小憩,还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感兴趣的话题。

徐依萌趴在桌子上,用手支着头看手机,那些满是惊人噱头的标题和充满光怪陆离消息的文章让她厌烦,感到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可是翻开课本,她也没有一点努力的心气。

陈仲彦低头敲击着键盘,手指点的飞快,快的就像是没有目的的胡乱点击,在正常情况下,徐依萌想任谁也做不到在这样的速度中保持正确率。

在课余的时间,他除了和别人一起打篮球就是在自己的位子上敲键盘。自从出了那件事后,他就连篮球也不玩了,空余的时间全用在写程序上。没有人能够看的出他究竟在编写什么,倒不是他不给人看,而是大家都看不懂。

徐依萌偶尔也会关注,深色的屏幕上一行行的数字命令看的她眼睛发晕。

陈仲彦伸手从桌子里掏出一个铁盒,这是他除了敲字外做的最多的动作。拇指推开盒盖,仰起头像是吞药般往嘴里到进一颗糖。他的视线看到徐依萌在转头看他,就笑嘻嘻把铁盒递向她,“吃糖吗?”

“不要。”她张开嘴并没有出声,无言的口型传达给他明确的意思。徐依萌转过身,重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浪费着时间。

潘平平从后面走回位子,正好看到陈仲彦的动作,她低着头看他,男生毫不退缩的迎着她的目光,脸上还带着方才面对徐依萌时的热情,只不过潘平平完全能够看的出这热情在面对她自己时消退的痕迹,潘平平同学心里自然很不忿,于是目光就变得愈发锐利,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

“吃糖吗?”他客气地问着,伸出手聊表心意。

潘平平完全是充满报复心理的拿过铁盒,于是在陈仲彦看来更像是劈手夺走的。他歪歪嘴耸耸肩,为自己每次都被如此对待而无奈。

“你又把陈仲彦的糖盒拿过来了?”徐依萌看到潘平平递过来的东西,也是无可奈何的说着。

“他问我要不要?自然用不着客气。”潘平平一副当然如此的模样,同样用拇指推开盒盖,里面红黄粉绿的圆形糖果在白色的糖霜包裹下显得特别可口诱人。她用两根手指捏出最喜欢的柠檬口味,然后递给徐依萌。徐依萌更喜欢百香果的,晃晃盒子找到它,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含进嘴里。

潘平平把糖盒在同学们中间散了一遍,“记得把盒子还给我。”她嘱咐着拿着糖盒离她越来越远的那个人。

“你有多少个了?”徐依萌问。

潘平平把书桌里的纸盒抽出来,里面散落着密密麻麻的糖果盒。

“还差一种就凑全了。”

“你要是喜欢攒这个跟他说一声给你留着不就行了?干嘛抢他的?”徐依萌不止一次的劝说潘平平,她总觉得自己的朋友对待陈仲彦太过充满了敌意。

“那多没意思?”潘平平把纸盒往书桌里一推,“反正他也不缺这些。”她看着徐依萌,“你说他家是不是很有钱?我查了,这种进口的水果糖倒是不贵,不过也没有他那样当饭吃似的。一盒十几块钱呢,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成箱成箱的买。”

徐依萌突然想到了一台钢琴,巨大的落差让她心里空落落的,不过她跟谁也没有说过此事,她不是爱传谣的人,甚至她非常讨厌那些私下里搬弄是非的家伙。

“不知道,不过你总是抢别人的糖吃,是不是不太好呀?”徐依萌想到了坏蛋抢小孩子棒棒糖的景象,不过此时强弱的对比完全相反,她忍不住笑着调侃潘平平。

天不怕地不怕的潘平平一脸的无所谓,“我这叫做替天行道好不好?”

自从期中考试之后,即便陈仲彦如此不招人待见,晚自习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拿着卷子找他。

不过他到底还是一副看着热情实着疏远的态度,即便是他在做一件极好的事情,但给同学们的感觉依然还是那么的别扭,所以就不要指望有人能念他的好。徐依萌等到他身边的同学离开,拿着一道物理题坐到他旁边的位置,陈仲彦从自己的习题册里抬起头,随手接过她的卷子。

陈仲彦一边看着她的习题,一边递上糖果盒,“吃吗?”

“哦。”徐依萌下意识的接过糖盒,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目的。“你吃糖是不是有点多啊?”她问。

“什么?”陈仲彦抬起头,刚才他在看题,没有注意她的话。

“我说嗜甜也是一种病症。”她说道:“跟爱吃盐没有什么区别,过量总归对身体不好。”

陈仲彦抿着嘴笑了起来,“你专门问了百度?但你不知道糖分可以补充大脑消耗的能量吧?”

“照你这种说法,吃糖就能变聪明是吗?”徐依萌有种被拆穿的感觉,伶牙俐齿的反击着。

“那倒不是,聪明不聪明还得看是不是天生的。”

徐依萌最近发现,陈仲彦在面对她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良善百姓,他一样也会尖酸刻薄的说话。

她眯起来的眼睛习惯性的表示出她的不高兴,这是在□□裸的炫耀他的天分吗?

好在陈仲彦知道适可而止,他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他最拿手的受力分解图,成功的避开了这个敏感话题。

“你最近用脑过度吗?”徐依萌看到他画的图,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在受力方向上出了问题,她懊恼的在他漂亮的图案上画了个叉子,有一种故意损坏一件精致器具那样的邪恶快感。

看着自己的图被弄花了,陈仲彦也不懊恼,他甚至知道了徐依萌到底在哪个分解力上出了问题 ,不依不饶的用一个圈精确的标志出了她的错误,然后放下手中的笔。

“想吃的时候就吃,也没有什么用脑过度一说。”他解释着。

“你可真爱吃甜。”徐依萌带着怪异的语气说着,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布满了 ‘你一定会有蛀牙’这类怨念。

陈仲彦咧着嘴笑了,倒是让徐依萌不好意思的发觉到了自己的恶意。

“你一定是已经有了自己远大目标了吧?”她语气里的酸味大的让自己都诧异。

“什么啊?”陈仲彦笑的没心没肺,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话。“你究竟怎么了?”他发现最近徐依萌有些患得患失,也许小女孩就是这样的情绪不稳定,要不然怎么会迷恋那些苦虐苦虐的电视剧?

“我是说……”徐依萌低着头把下巴放在手臂上,就像跟自己有仇一般使劲硌着桡骨上的肉。“你今后想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应该一点选择困难都不会有吧?”

“你就为了这个不高兴?难道你还考不上大学?”

徐依萌歪过头看着他,这个男生有张讨人喜欢的脸,精细的像个女生,不过眼睛里的那种高傲不时带着一种锐利,让他根本没有什么温和可言。他的肩膀又细又宽,胳膊从短袖下伸出来的部分鼓鼓的隆起肌肉,即便没有健美先生那样虬结,确也带着分明的力量感。

要说陈仲彦应该是校草一般的人物,可生生的让他的性格给破坏了。赵欣然既没有他好看,也没有他那么帅气,却稳稳把住了年级里女孩子的心,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陈仲彦像根钉子一般扎人吧?徐依萌看了看他,好像面前的男生已经变成了一根尖端冲着别人的闪亮大头钉,每一次的闪光都把人刺得生痛。

“你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会?”她说。

“你不也是做什么都做的很好吗?”陈仲彦自然知道她所指的意思,但从内心底来说他的确没有把这个女孩子放在平等的对待上。

“我可没有能力清华北大随便选。”好吧,徐依萌认命的不去计较他的态度。说出来的话还是酸味十足。

“你怎么知道我能随便选一个学校就会快乐高兴没有烦恼呢?”他很讨打的反问。

“你真的很欠揍知道吗?”徐依萌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说,不过在陈仲彦眼里却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他抿着嘴角笑,活像不怀好意的狐狸,“你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像是传说中和尚打机锋一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知道你们在为考一个好学校努力,无非是今后能够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我想不仅你自己,你周围的人也都是这么跟你说的吧?”他永远是这么高高在上,连用语都把眼前的对象隔离的远远的。她已经被刺的习惯了,就像真的已经认命这个家伙比她强,这些冒犯虽不至于让她像一开始那么难受,但也让人不舒服,她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这无非是一个知足和不知足的问题,所谓随遇而安其实也不过是说人内心里的欲望和贪婪。”陈仲彦看到了女生不满的情绪,很难说他是不是真的在乎。

“说的好难听,欲望和贪婪,为什么用贬义词来形容?”

为什么总会和他针锋相对?这一定是陈仲彦的问题!绝对不应该是我造成的!徐依萌心里给自己辩解,她原本不会这样尖刻。

“前进的动力和崇高的目标,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这么说。”

“算了吧,听着就假,还不如贬义词呢?至少我还能自嘲的听,太正面了就真的虚伪了。”

陈仲彦‘咯咯’的低声笑着,看着就像是埋下了一个阴谋。“那我们就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其实,我可以把我爸爸的公司搞成上千亿的规模,也可以让国家的技术等级赶上美国……你笑什么……这又不是不可能……”

看着徐依萌强捂着嘴巴笑,陈仲彦也展露出一张带着笑靥的面孔,“你就姑且这么一听吧,”他继续说着,“问题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沉下兴奋,很正经的对着徐依萌说话,凑近的脸庞让徐依萌心虚的往后缩,“我要的并不多,也不复杂,至于是清华还是北大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做我想做的,日子难道不是给自己过的?为什么要过别人要求你的?当然,他们都会说这是经验之谈,让你少走许多的弯路,可是他们计划好的真的就是我想的吗?”他摇摇头,“我以前的无忧无虑是因为无欲无求,我现在的无欲无求是为了我今后的无忧无虑,说起来可能很绕口,可是你自己想想,什么是你想要的,什么又是你不想要的?所谓的天资是什么?所谓的努力又是什么?不要把你的目的搞颠倒了,那你也就不会烦恼了。”

他看出了徐依萌的疑惑,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很难把它抓到手里。

“六岁之前我的生活里只有练琴和学习两件事,记事后也不过是多了锻炼和做饭。我的确和平常孩子不一样,我不看电视,不打游戏,没有朋友,我的生活里就是练琴、学习、锻炼和做饭这四件事,从一睁眼到闭眼睡觉都是这样,你觉得你想要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陈仲彦紧盯着她看,看的徐依萌心里不自信起来。

想想他说的这些,她发现这种代价让她无法认同,如果为了她所嫉妒的能力而必须要做到这样的枯燥,她认为自己一定会拒绝的。

陈仲彦眼里闪烁的目光让她鼓起的勇气开始退缩,“你也可以拒绝啊……”她毫无底气的说着。

陈仲彦听到这句话后的笑容并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这又不是向魔鬼许愿,我的意思是说,你干嘛要像我一样?你过自己的生活不就很好?为什么要上北大清华?你努力了,考上任何一个学校都是成功,欲望永远没有边界,你是上不了岸的,干嘛不就近找一个能够接受的目标呢?”

她们俩个细声细气的聊着,即便声音很低,但在自习的课堂里依旧很惹眼。徐依萌还在昏头昏脑的想着陈仲彦的话,就见他已经坐好身体恢复成继续做题的样子。她发现了几束朝这里看来的目光,习惯性的形成防御状态,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是她的脑袋里一直还在思考。

陈仲彦的话看似只是一个闲聊,说的貌似颠三倒四的,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告诫不要不自量力?还是说人应该适可而止?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作态。

她又一次的回到了确定的原点,那就是这个家伙实在是讨人厌!

放学回家的路上,徐依萌不甘心的揪住陈仲彦,“你说你只做四件事,练琴、学习、锻炼和做饭,你没有自己的爱好吗?你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有啊?!”感觉陈仲彦像看傻子一样看徐依萌,“没有乐趣这人生还怎么活?”

“那你的乐趣是什么?!”她气鼓鼓的问着。

“练琴、学习、锻炼和做饭啊!不喜欢还做什么?!”

徐依萌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你为了成功而付出的痛苦的代价吗?”

“谁告诉你的?”这回看她的目光真切了许多——徐依萌你看来就是一个傻子!

“你告诉我的!”徐依萌气急败坏的说道。

“胡说!我才没有!”陈仲彦也不知道她怎么冒出这样的念头,哭笑不得的否认,“我只把我喜欢的事做到我认为的最好,你到底想成了什么?难道你本来是认为这些都是不得已被逼着做的吗?”

徐依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完全没有了方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她完全被眼前的这个男生打败了,这个人的认知和想法完全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啊!

她懦懦的咕哝着嘴,吐不出一句话。

“我最喜欢郎雄了,我做的梅菜扣肉是家里年夜饭的主菜……”陈仲彦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一脸桃花的欠揍模样。

徐依萌还是头一次看到陈仲彦眼里冒出这样的光彩夺目的冀希,还以为他自始至终都是那种无所谓的样子,但此时的他就像是班里男生看到一个绝代美女那样的殷切。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的意思她都明白,可是她就是不能理解他想要表达什么。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唾弃他还是佩服他,一团黑色的,乱糟糟的麻线塞进了她的脑袋里,混合着奇奇怪怪的思绪纠缠在一起,她发现此时自己的智商和情商都已经降低到不可容忍的低点之下。

那么,究竟是他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徐依萌被这个烦恼骚扰着,感觉平常熟悉的生活已经变得让她都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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