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2/2)
那忽然安心下去的样子,像榔头一样,狠狠打在颜彧心口。
“你今夜奇怪得很,莫不是吃了风,病加重了?”岑玥扶着他的手,踮起脚,去探他的额头,被对方偏头躲开。
露出的那只耳朵,瞧着倒像是有些微红似的。
少年避开她,垂着手后退两步,口吻嘲讽:“我也想知道。”
他抬手按住胸口,那里心跳犹如擂鼓,仿佛有什么作祟似的——像被一百只蚂蚁啃咬,又像被羽毛浅搔,那般抓心挠肺,初尝如同蜜一般甜,片刻后,却是无边无尽、难以填补的空虚。
就像心口被她捅了一个大洞。
这种陌生的感觉,他第一次体会到。
女孩看他没有回应,眨巴着眼,抿着嘴浅笑。清秀的小脸,并不瘠瘦,脸上也不知是抹了胭脂,还是酒醉微醺,透着些微的红,洋溢着一股生气勃勃的精神。见他垂眼,她歪头一笑,眉毛弯弯,露出一带整齐细白的牙齿,天真烂漫。
他愈发烦躁。说不清道不明地烦躁。
若那张脸、那双眼睛,永远不再出现在他眼中……
他忽然想到什么,如同冰水劈头盖脸的浇下,脸色骤然一阴,陷入冷静。
“……你对酒动了手脚?”
他逼近一步,用力把女孩压在粉墙上。岑玥一时措手不及,拼命用手推他,挣扎着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颜彧却是半个字没有听进,咬牙道:“你还想装模作样不成?若酒没有问题,那我——”他忽然一愣。
那他现在这般焦躁不安,又是为何?
【宿主注意!目标人物的好感度发生断崖式下跌,且心理状态濒临危险状态,请宿主务必小心行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岑玥腿一软,差点在颜彧眼皮底下吓尿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坚决撇开关系,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你冤枉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这酒是容卿带来的,酒器是丫头拿来的,与我何干!”
想做什么的是原女配,又不是她。就算她想做什么,也不该当着战斗力天花板的面动手脚啊。
她又不傻!
“系统,这是不是又是剧情强制力在搞事?”
【不知道啊】
系统一副同情状,不过显然也没打算做什么帮她。岑玥无奈地抓着头发,看来这次,头顶上的这口大锅是怎么也搬不走了……
你看这口锅,它又重又黑……
“……颜兄?”两人对峙时,廊外,柳淮光为寻颜彧过来,却看到了这样一幅狎昵场面。他忙掩面侧避,小步走向一边:“抱歉,我来的不巧,打扰二位了。”
岑玥:男二!你别走啊!
颜彧却像是终于清醒一样,放开了她。
本以为在劫难逃的岑玥,却被柳淮光一句话救了小命,不由抚着胸口吁一吁气。她轻咳一声,对颜彧道:“酒是你带来的,我并未碰过酒坛,酒具也是干净的。若非中途下药,只可能是在温酒时了。回去我便去问丫鬟,温酒时可有人靠近了旋子……”
颜彧脸色古怪:“药?”
岑玥也同样一头雾水:“不是药?”
他一时语滞:“……罢了。毕竟没有佐证,是不是你,也未可知。”
岑玥:咦,这不科学,病娇原来这么好说服的?
在旁围观的柳淮光虽不明白事故原委,却不愿看到两人伤了和气,于是圆场道:“我看两位不如移步堂屋,坐下好好谈谈。有什么难解的误会呢,解开就好了。”
岑玥感激点头道:“多谢你,柳大哥。”
颜彧冷冷瞥两人一眼,轻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阴郁。
明晖居。正屋。几座戳纱灯将堂屋映照得亮如白昼,几个小丫头跪在锦垫上,垂首不言。双成一福身道:“姑娘,我问过她们,都说无人靠近火盆,一只猫儿狗儿的都没有。”
岑玥坐在八仙椅上,竭力让自己显出几分威严,心里却在发愁。
颜彧、谢清安、柳淮光,剧情中提到的三人都没有动机。如今丫鬟也要排除在外,她的嫌疑岂不是又加大了?为了获得更多信息,她搜肠刮肚地回忆小说中的这段剧情:女配从外面一个婆子手里买到某种据说是宫廷秘药的香粉……将粉研碎化在酒里……劝男二和女主喝酒……
香粉?
箱子里多出的那包粉,是回门时王琬盈塞的。想起王琬盈拉着她神神秘秘说的那番话……
电光火石之间,她悟到了什么,拉住小玉道:“那日家嫂给的东西呢?如今在哪儿?”
小玉去屋里找了,回来对她摇头道:“姑娘,果然没了。”
这时一个丫头禀道:“大奶奶,那包香,许被奴婢倒在旋子里的滚水中去了。”
小玉厉色道:“你做这些干什么?有谁让你拿了?”
“我只当只是普通的香末子,想用来熏酒壶……”小丫头忙跪地磕三个头,“姐姐恕罪!我当真不知道!”
事情水落石出,原来是被亲嫂坑了一把,岑玥便有些哭笑不得。她接过丫头递来的草纸,一翻,便看到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沉香合”。
沉香合——小说中岑玥求来的秘药,便是这个名字。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原点。若不是系统一再否认,岑玥简直都要怀疑,这个世界其实是被系统操控了。这也太巧了吧?
她折起黄纸,对颜彧和柳淮光道:“两位见谅,是我一时疏忽,才出了这档事。这种香粉子不过是常见的种类,用以提神醒脑的,与酒气混杂,引得身体不适,只消好好休息,一夜便好了。”
柳淮光闻言,全然没有多想,点头道:“也是丫头们太不谨慎。好在我与颜兄也没什么不适。时候不早,便不多叨扰了。”
岑玥让小玉送灯笼来,送他至二门口:“那柳大哥,保重了。”
柳淮光趁着灯笼的些微火光,对她笑着一拱手。
【任务四判定:宿主成功完成,奖励积分会很快就到账哦】
岑玥总算放松下来。任务成功,压力没了,她便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不由打一个哈欠。
她走进堂屋,四下一看,发现不见了病娇身影,好感度提示也没有动静。本想挽回一下自己在病娇心中的形象——她擦擦眼角,既然病娇不在,就留到下次好了。
主子歇下,下人们则悄悄关上院门,继续饮酒赌钱作乐。一直闹到四更天过,明晖居才安静下来。敞厅里,酒醉人酣,紫檀大方桌上,还留着不曾收拾的杯盘肴核。桌椅东倒西歪,烛台滚在地上,流下一滩凝固的烛泪。角落里,丫头小厮各寻地方躺着打盹,鼾声四起。
一只黑影忽然从门边闪入,穿过杂乱的残席,从地下找出那只温酒的铁旋子。水早就被人泼在了墙根,他用指腹划过旋子内壁,放在鼻端一嗅,用舌尖轻轻一舔。
沉香合。他熟识这种药的味道,若是放在酒中,他有九分把握辨认出来。却没想到,药会被放在温酒的水中,这才骗过了他。
这也难怪,多年过去,他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可那个人却很清楚,那是“药”而不是“毒”——若不是她做的,她为何会如此笃定?
颜彧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岑玥,究竟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知道这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