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1/2）

距赠春殿颇远的地段。扶影百般不情愿走在路上。

过路的紫衣仙子见了他，招呼道：“神君去凌霄殿吗？”

“嗯。”

仙子凑上前打听：“今日似乎该白胤神君当值？怎么……”

扶影沉着脸，一本正经：“你要想知道，该问问白胤神君自个，为何叫我过来。”

仙子察觉不妙，赔笑道：“白胤神君还是念着您，让您多在帝君跟前展示展示。”

扶影提起嘴角，露出个微妙的笑来：“展示什么？我有多油嘴滑舌，还是多办事不力？”

仙子见他变脸，赶紧补救：“怎么会！”

扶影神君今日怎么一点就燃？

不知多少年前，孟寻心才飞升不久。身边便跟了扶影与白胤两个。这个飞升上来的家伙去哪，后头总跟着他们，可谓心腹。不少大能渴求在新上任的帝君这儿混个脸熟，分一杯羹，都被其冷脸拒之门外。

帝君上任伊始便大刀阔斧埋了种子——他明里暗里针砭凡人，年轻的神君仙子们大都敬佩帝君至极，层层拥护他的想法。

资历较老的神仙并非不曾存疑。这孟寻心自个以凡人之身，受机缘所召才能飞升为仙。都说饮水思源，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孟寻心造功德数以千万计，战帖数以千万计，才勉强得了先帝座下百名神君认可，最终与先帝于清台斗法七日，虹霓遍野，最终二者平分秋色。事后由先帝亲书传位诏令，布下传音线。

朝夕间，八方四海不论是规矩列于仙班的，还是逍遥散仙，才如梦初醒似的明白过来。

这九重天，就此易主了。

凡人飞升做了天帝，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出于神仙的傲慢，一时谩骂讥诮声此起彼伏。可这人是真有点手段，几次排兵布阵，硬是平息了众怒，救天界于水火，声名远扬。

仙子收回目光，悻悻地想，这扶影神君还真是软硬不吃，不可理喻，也不知帝君如何能容忍。

扶影本就不乐意替人做事，赏赏花逗逗鸟，等真到了凌霄殿，离定下的时辰已过了不少。

孟寻心孤身坐在宝座之上，懒散掀开眼皮：“白胤呢？”

扶影漫不经心答：“说是有事，让我来替他一天。”

不等孟寻心再开口，扶影忙上前一步。

“那我开始了？”他手中托着叠红面册子，食指随意拨开几页，毫无情感，依样画葫芦念道：“妖界那帮废物没什么大动作，不值一提。”

“边界修缮得差不多了。”

“该救的苗子白胤已去救过了。其中心怀愤恨的，如你所愿大杀四方，扰得民不聊生。”

一口气念完近日琐事，扶影抬起头，见孟寻心一手支颐，正好整以暇看着他。

扶影干咳一嗓子，胡乱搓了搓脸：“看我做什么，脸上有东西？”

孟寻心沉声道：“过来。”

扶影权衡一下利弊，暗叹一声，慢吞吞挪过去。

“不舒服？”手背贴上他额间。

扶影退开半步：“没有。”

孟寻心慢条斯理收回手：“近期你未曾下凡。”

“乏了，休息一段时日。”

“伤疤疼？”

“怎么会。”他轻笑着蹭了下脖颈上那圈可怖的疤，“早没感觉了。”

朱琉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下起手来倒是真的心狠手辣。汇了满满仙力的一刀，雷厉风行，直截了当砍进半边脖子，滚烫的血瞬间喷溅三尺。

那感觉着实古怪，古怪而意趣盎然。刀刃一半钳在颈骨里，倘若朱琉再用一丝力，便能轻易割破皮肉，砍下头颅。而扶影抓着刀，口中尽是腥甜的血，嗬嗬无法开口，场面颇为惨烈。

回忆几次都叫人心悸。

扶影整理好领子，想到白胤非让他过来，不由得带了气：“你如今补边界有什么用？补不回当初完好无损的样子，何必呢。”

孟寻心沉静而淡漠地扫过他，好像看着藤下小猫呲拉着爪子扑粉蝶。

他忽然笑了：“看着蝼蚁挣扎不失为一种乐趣。只需不时降几场灾祸。大旱，洪灾，地动，瘟症，太轻松了。”

“你说，我何必削减此等快乐，费心费力开那劳什子的界门？”

扶影理了理他话里的含义，顿时后颈冰凉。下意识按上眉心水滴，反复搓了搓，才答：“你说的是。”

——

“奇了怪，我去找卿卿，你跟过来做什么。”

应曦穿梭在花园里，想甩掉身后的狗皮膏药，谁料言语刺激不足以让他知难而退。

头发里带着撮红毛的小孩笑容更盛，一蹦一跳：“最近天上可是愈发不太平啦，我姐姐忙得很，只好我纡尊降贵来陪陪你咯！”

应曦刹住脚，扭扭捏捏回头问：“那我还是得谢谢你主上，也要谢谢你？”

炽羽吓了一跳，跳起来拍拍他肩膀，噘着嘴道：“吃错药啦？这般懂礼？不像你的作风呀。”

“虽说你们梁家几口人个个都承了梁岐那烦人性子，但总归兢兢业业帮了我们这么久。”应曦语重心长，甚至抬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瓜，“道声谢不为过。”

应曦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老了不少，说话竟然带了股沧桑劲。就像迂腐的老先生教训学生，一板一眼，叫人惶恐不安。

天哪，未老先衰难道要应验在他身上了？

“梁家几口人？”炽羽听不懂他说了个什么玩意，怪复杂的。

“听不懂也无妨。”应曦叹了口气，抱臂继续往前，嘴里念念叨叨：“真好啊，你满口都是姐姐姐姐。谁还没个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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