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2/2）

这俩神仙当真目无法纪，不怕扰乱人界秩序。谈到杀人随随便便，谈到暴露身份亦无所畏惧。

“待好了。我去另一头。”撂下这么一句话，雪羽咻地闪现至远方。

应曦见小姑娘还缩成一团，双手拢在嘴边，低低唤道：“小壹！”

小壹闻声抬起了小脸。显然吓得不轻，眼中满是惧意。

缺胳膊少腿的怪物争先恐后，自四面八方向她拥去。

“小壹！别站在那儿！”

怪物耳力极强，闻见这声叫喊，登时把头绕着脖子拧了一整圈，眼球咕噜转向应曦藏身的方向，喉咙咔嚓，响起骨头摩擦声。脖颈的伤口处哗啦挤出一团绿汁。

应曦看得作呕。捂着嘴左右横移，边躲避怪物的追赶，边注意独自一人的小姑娘。

小壹显然吓坏了，无暇顾及发髻上的步摇掉在脚边，反反复复掐着自己的手，掐得满是凌乱红痕。

有怪物低吼一声，猛然叼住自己滚落的头，向小壹冲去。

这群怪物耳聪目不明，似乎仅靠声音辨识方位。趋强略弱。应曦灵机一动，倘若他吹响哨子，说不定高亢的声音会吸引它们的注意。

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应曦匆匆掏出竹哨，鼓一大口气，使劲地吹。鸟鸣绵长悠扬，响彻天际，盖过了一切嘈杂。瞬时引得逼近小壹的怪物跌跌撞撞向他奔来。

这吵闹的效果无疑是他所需要的。

蜂拥而至的怪物没头苍蝇般兜兜转转。时而奔往其他人，时而被哨声吸引。一下子乱了方寸。

雪羽信步提刀，刀尖划过地面，带起滚滚热浪。她凤眼微眯，手一抬，斜劈过去，红芒入骨，将聚集的怪物尽数削成了块。

尸块遍地，堆积成山。

梁岐眯着眼擦拭自己的手，无缘无故笑起来：“这便是你说的怪物了？”

他望向埋着头的小壹，笑如春风拂面。

小壹不悦他的态度，飞快比了几个复杂手势。

“看不懂。”梁岐吐出的话尽显冷漠。

小壹低首下心，并不与之争执，展臂示意她已领他们抵达花海，便两不相欠。她避开梁岐尖锐的视线，挪至他处。

“我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应曦蹲下来摸了摸摇曳生姿的曼珠沙华，“哪还需要哨子啊，手一削就能干掉怪物。”

“不。”云卿等他站起来了，才摇摇头，认真对他说，“你做得很好。”

犹如一团火倏地窜上耳朵尖，连带得脸颊也红彤彤的。

应曦胡乱搓搓脸，试图祛除莫名的湿热。

他娘亲性子直率。儿时当他做事做得不错，常常搂过他，脸贴上来，连连夸赞：小喜鹊做得真好。而后递来平日里不许多吃的点心。

与这感觉却不大一样。

云卿惜字如金，不再多言，望向树下。手指微动，风起，刀锋般刮过地面，兀自挖掘起来。

他催动灵识四处搜寻，于一丈深处，骤然探到一硬物。

应曦在一旁看他动作，随着云卿手指开始轻点，一阵子寒潮猝不及防卷过来，扑了人满脸。

不晓得梁岐小壹什么感受，反正他是脸都快要冻僵了！

又来了。

应曦闷闷地想。他早就发现每当云卿动用法术，体内就会寒意盎然，冷气似乎实体化，争先恐后钻出他的身体，亟待咬碎周身一切。

梁岐也不晓得是来干嘛的。明明用法术探物更容易，他却冷眼袖手旁观。

云卿曾言他与梁岐并不太熟。若真是如此，为何梁岐要与云卿同行，还帮着清理‘追兵’呢？

——虽说极不情愿。

说是受人所托，却不尽心尽力。应曦倒不明白这个背后的人托付了什么了。

梁岐像是感受到他的怨怼，睨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想帮忙？你去啊。”

应曦看他那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撸起袖子就要往下跳。

云卿忙抬手拦住他，低声道：“不必，我来就好。”

应曦闻言往洞里瞄了几下，发觉依此洞的深度，他可能跳下去就回不来了，估计还得麻烦他们救命。

好心帮倒忙有什么用。他的念头瞬间打消。

梁岐仿佛知其所想，轻嗤一声：“应公子还是好好看着吧。”

应曦僵硬别开脸，给自己顺了顺气。他忽然无比怀念初见时的梁岐。即使是伪装，可也谦和有礼。哪像现在这般刻薄，冷嘲热讽。

他还迫于无奈不敢还嘴。

“应曦。”云卿蓦地叫道，“过来。”

应曦乐得远离高傲的战神大人，兴高采烈凑过去：“怎么了？”

云卿不答，只往他手心放一朵不知何时折下的小花：“待这边看花。”

“看花？”应曦一愣，盯着手里的野花看了半天。细枝小叶，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却见风的挖掘已收尾，地面的坑洞愈发深广，逐步显露出一层湿润黄土。

想来云卿不过单纯帮他堵住梁岐的嘴罢了。

应曦想通的一瞬，就陡然被澎湃白烟迷了眼。反应过来时，周身已坠入另外一番境界。

茫茫天地于他眼中徐徐铺陈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