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2)
“等等。”
那振聋发聩的卖报歌总算停了,曾绪秋放下双手,继续抱着。
她还在椅子里坐着,也不回头,朝着镜子里的人影道,“林方晴呢?”
曾绪秋在念林方晴这三个字的时候怎么都平稳不下来,总要带有那么点婉转曲调,好似要告诉别人,在她那,林方晴跟其他人不一样。
安冉急着回去收拾烂摊子,没工夫再花精力去解决曾绪秋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心思,她朝后把手一甩。
“关我屁事。”
说是这么说,可安冉走了没两分钟就把信息发来了。
里头没有废话,就只有两个字,“等着。”
安冉是一路看着曾绪秋过来的。她看着曾绪秋第一次接剧本,看她第一次拍戏,看她第一次因为投资方被撤下,也看她第一次见那些脏得令人作呕的事情。
她看着曾绪秋从当年那个轻快明朗有个性的女孩,到今天固执古怪又毒舌的影后,这其间相隔的六年有多困顿、多难熬,只有安冉知道。
曾绪秋陷在椅子里不想动,她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难免有些懒散和疲惫。
安冉叫她等着,却不说人什么时候来。
人一困就容易精神不振,自己给自己拉的那些防线自然而然地全线崩溃。
她好想林方晴啊。
想八年前的她,想六年前的她,更想现在的她。
休息室安静无声,曾绪秋在里面静默等待着。这是一场有休止的等待,她知道,林方晴一定会来,但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
毕竟上一次是六年的空空思念。
休息室的门相当老旧了,每次打开都要发出点刺耳尖锐的声音,可是关上的时候却安然无声。就好像人来是轰轰烈烈来,走时却悄悄默默一般。
林方晴怕打扰到曾绪秋休息,开门的时候不敢直接推,她尽力提着,控着力道往里推进,不想还是逃不过“吱呀”大劫。
曾绪秋的困意被突如其来的噪声惊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看清来人后也自动消散了。
细软的发稍被因为动作轻微摆动着,白玉脖颈间荡下了几丝墨迹,勾连一片。喘息,起伏,眼里的急切,杂乱的脚步,这一切,这个人,像一场春雨,洒在曾绪秋的心湖里,化成一道又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曾绪秋的心怅然一酸。
“怎么跑着来的?”
林方晴脸上微红,气息还不稳,胸腔剧烈起伏着,她只在门前停了一瞬,就以一种更急切的姿态奔向了曾绪秋。
明明那么忧心,那么着急来见她,可真的行至跟前了,她却发现自己连碰都不敢碰她。
好像那个人是个虚影,一碰,就散了。
也对,美好的东西总是易碎的。
林方晴又往前进了一步,她说,“就是想来见你。”
曾绪秋闻言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她笑,但是紧盯着林方晴的眼,果然,那里头除了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还渐渐泛起了一层阴翳。
曾绪秋有些头疼,安冉那个鸟人又给她找事。
她拉过林方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挠着她的手心,周围充斥着安全和缱绻。
“安冉怎么跟你说的?”曾绪秋牵着她的手,一点空隙都没有。
林方晴一顿,手下意识想抽回,可是曾绪秋往回一扯,她就再也动不了了。
林方晴略微低头,不想把自己那些外露的慌张和担忧那么直白的在曾绪秋面前展现,她声音模糊,却那么轻易就牵动着曾绪秋的心。
“她说你威亚松了,从高台上摔了下来,身上青青紫紫的,疼得直抽气。”
“我拍的是现代戏,没有威亚,你知道的。”
林方晴的另一只手合了上来,指尖冰凉。
“我知道。”
林方晴难得心防松动,曾绪秋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手上加了些力气,眼神坚定,“那你为什么要来?”
你明知道我不会受伤,为什么要怕。
你明明走了六年,为什么要回来。
林方晴啊林方晴,这个答案你哪里是要告诉我,你要告诉的人,是你自己啊。
曾绪秋抚上了林方晴低垂的下巴,皮肤的触感温润又细腻,她把林方晴的头抬起,同时自己低下头来。
鼻尖与鼻尖之间只漏出了一丝天光。
呼吸相触,将室内烘得火热。
曾绪秋只用单指就托住了那张在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迂回了多年脸庞。
她说。
“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