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2/2)
闻言,江息颜眸光一黯,渐渐敛下方才装出来的率真,垂眸淡淡道:“一直很难,只不过你们看到的是光鲜罢了。”
江苒苒微微一怔,心思也沉重了起来。
后来,江苒苒便应下了此事,并保证只要江息颜将银子送到了成郡王府,她江苒苒便即刻去购置粮食,一刻都不会耽误便赶往扬州城。
江息颜自是相信江苒苒的,江苒苒虽性子蛮横泼辣了些,可她本性淳真,她是真的会一心一意去救扬州城的百姓。
处理完此事后,江息颜便回府准备清点一下银两,她打算以半个景亲王府之力援助扬州城。
但她刚走进王府,便瞧见府里下人正上下张贴囍字与大红灯笼等物,下人们个个面露欢喜,好像是天大的喜事要降临一般。
明明她临行前府里还是按部就班,并无装点王府之迹象,偏偏她回府时便撞见了这一幕。
江息颜当即怔在原地,仿佛置身于周遭事物之外,难过之情从心头一路蹿到喉间,她张了张嘴,却只觉喉间干涩难忍。
随着视线渐渐模糊,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快步离开了此处,从府内小路奔回了院子。
江息颜遣散了一众侍女,在遣走雪弃之前,还嘱咐她清算一下府中银两,将府中银两拨出一半拿到扬州赈灾。
雪弃听完,眼泪便出来了。
江息颜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只是说让她将内院侍女都遣散,就留青歌一人就够了,然后便转过身缩在榻上再也不言语了。
直到听到雪弃将屋门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江息颜这才小声啜泣了起来。
她哭得憋屈,哭得委屈,她明明难过到心碎,却仍要操心着旁事;明明悲痛到不能自已,却只能屋门紧闭,小声啜泣,生怕旁人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明明她那么喜欢,却最终不过是付诸东流,无疾而终。
哭声渐渐从她唇齿间溢出,待到她意识到此事后,猛地一惊,忙钻进棉被,死死捂着嘴巴,这般小心翼翼,她才敢落几滴伤心泪。
她心口郁结了太多太多难过与委屈,她也想哀嚎痛哭,可到最后也不过是无声的哭泣演变成无声的无力,哭湿了枕头,哭湿了青丝。
她算了算,自打上次与江清梧商谈救助扬州城后,二人再未曾见过面,说来也奇怪,昔日江息颜总能在不经意间撞见江清梧,可近日却是一面都见不到了。
想来,是他也不想见她了。
江息颜想了想,只觉应该还是不够痛,若是痛彻心扉,痛到麻木,怎会这般还难过呢?
入了夜,江息颜情绪缓解了几分,她无心睡眠,便将屋内窗户打开,望着当空悬月,脑袋竟是从所未有的空白。
夜风拂过她的面庞与鬓角的青丝,凉彻心扉,她皱了皱眉,心头登时萌生了一股子冲动,旋即她便起身冲向了长剑。
几刹后,江息颜的屋门被推开,江息颜拎着长剑缓步步入院内,她身姿是一如既往的飒爽,步伐是一如既往的轻盈,除去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颤外,她瞧着属实与寻常无异。
暗处保护江息颜安危的侍卫微微一惊,虽不知江息颜是要做什么,但出于主子的吩咐,还是处于了备战的状态。
下一刻,长剑出鞘,剑光如霜,泛着凛冽的寒意,江息颜手腕微转,长剑翻转,剑光与月光并于一处,折射于江息颜身侧的池塘。刹那间,波光潋滟,浮光跃金,使得江息颜恍若置身于九重天上的仙山楼阁,美得令人咂舌。
长剑凌厉,寄托主人的哀思,势如破竹般招招式式皆蕴了杀意,凌厉且果断。
或许她只是借着练剑,以解心头之难过,又或者是以长剑斩尽这些年她与江清梧那些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而江息颜自是不知,内院拱门前,有一白衣隐于其后,他的双眸隐于阴影之下,将他的情绪很好的藏了起来,可是微微颤抖的薄唇却终是难以掩饰他的难过。
月光既如水,赏月人又怎会只有伤心人?
眼下林宅内,林扶风亦是难眠,他靠在院内摇椅上,静默地看着当空悬月,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似是忆到伤心处,桃花美眸微微垂下,眼角潋滟三分绝色,堪比皎洁皓月。
近日来他过于劳累,气色很是不好,灵韵常常劝他早些歇息,平日里倒是都听了,但今夜,想起那个小姑娘,他便如何都睡不着。
想来,今夜那个小姑娘应该会很难过吧?
她其实很爱哭,但因着身处高位,身不得已,才要故作老成,故作坚强,故作薄凉。
就算难过了,想要哭了,也是一个人躲到角落里,蒙起头,捂住嘴巴,小声啜泣。
林扶风不由垂眸苦笑,眼底是化不开的心疼,他多想有朝一日,她能想笑便笑,想哭便哭,不再受任何人的拘束。
但生在这乱世,生来便是要受拘束的。
只是啊,在一切结束之前,他一定会护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