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2/2）

江清梧没有应话，算是同意了这种说法。

“以牺牲百姓来稳定江山与朝堂，哥哥不觉得太可笑了吗？百姓将希望寄存于朝堂，可朝堂却要他们的死来稳固自己！江清梧，我从未想过你会变得如同江止崖一般！”江息颜眼眶泛红，厉声斥道。

言罢，江息颜起身跳下了美人榻，躲瘟神般狂奔而去，甚至连鞋子都没有提上，一路拖拉着跑出了江清梧的院子。

江清梧望着江息颜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喉间干涩难忍，心头愈发的痛了。

只怕以后，他要让江息颜失望的事还有许多。

雪弃与青歌是在院子外头候着江息颜，见她一路疾跑而出，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疑窦。

待到江息颜在二人跟前停下脚步俯身将鞋子提上时，二人赶忙上前细细询问。

“郡主这是怎的了？”

“去备辆马车，我现在要出府。”江息颜抹了一把眼泪，眼底闪烁着倔强不息的光芒，似那夜空的繁星，熠熠生辉。

“郡主要去哪？”雪弃一惊，连声问道。

“林宅。”

待到江息颜出现在林宅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了，林扶风似乎对江息颜的出现并不惊讶，只是敛着衣袍略有敬意地揖揖手，旋即指了指一侧的软榻,示意江息颜坐下歇息片刻再说话。

江息颜迟疑了一刹，便顺着林扶风所意坐下饮了一杯热茶。

眼下已是春日，料峭已过，惟有暖意。

二人院内小坐，望着院内那棵繁茂的海棠树，耳畔是喜鹊的鸣叫，偶有春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与眼前渐渐沸腾的铫子构成了一副静谧的画卷。

仅一杯茶的功夫，江息颜便冷静了不少。

“郡主这是怎的了？”林扶风星眸轻瞥，眼底满怀探究。

江息颜沉吟半晌，旋即抬眸肃声问道：“扬州的事，你知道的，对吧？”

“是。”林扶风满面平静，眼底不曾激起丝丝波纹，只是捏着茶杯的手略微紧了紧。

江息颜黛眉微蹙，轻声追问：“太子殿下打算如何？”

林扶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星眸微垂，打量着杯中载浮载沉的茶叶，“太子殿下的打算源于在下的打算。”

江息颜眸光一滞，她忽然觉得今日的林扶风略有不同，似乎比先前在忆盈楼冷淡了许多，但念及百姓，她依旧端着温和的声音问道：“那先生如何打算？”

林扶风不答此言，而是反问道：“郡主为何问及此？”

见林扶风不答，江息颜美眸一怔，纤手在衣袖中颤抖了起来，最终攥成了拳，咬牙颤声道：“你也牺牲了百姓。”

她没有问，而是肯定地说道。

林扶风心头到底是震了震，星眸闪过一丝波澜，沉吟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添了三分温柔，“若我说没有，你肯信吗？”

“肯。”江息颜重重地点了点头，满眼坚定。

林扶风望着江息颜的眸光，心头涌上一抹难过，星眸蕴上三分悲凉与不舍，但很快他别开了脸，讥笑一声，状若薄凉道：“郡主还真是天真，王权之下皆是森森白骨。”

江息颜一怔，眼眶泛了红，颤声道：“我以为你同他们不一样。”

林扶风啜饮了一口茶水，试图让温热的茶水润一润他干涩难忍的喉间，再开口时他才能继续装作云淡风轻，“没什么不一样的，我本就是为权势而生。”

“看来我求错人了，多有叨扰，告辞。”江息颜苦笑一声，旋即跌跌撞撞地快步离开了。

见江息颜离开，灵韵这才从一侧缓缓上了前，瞧着林扶风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见他素来温和的目光中添了几分狠戾，灵韵心下不由轻叹。

明明喜欢入骨，却要装作薄情寡义。

灵韵拎起铫子，俯身为林扶风做茶，默了几刹后才问道：“先生明明早就救了扬州百姓于苦难之中，为何要骗郡主？”

林扶风别开了脸，望着院子内的海棠树，努力遏制着难过，故作平静道：“失望之后便是绝望，我不能放过自己，但我要放过她。”

如今他孑然一身，看似手握满盘棋子，可实际上也不过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先生...”灵韵蹙了蹙眉，心口不由泛起了心疼。

若是自家主子不那般在意情分，若是自家主子肯绝情些，他断然不会沦落至此，

可灵韵也明白，因为是他，所以他断然不会做出那些薄情寡义的事。

他素来如此，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心头在意的人。

林扶风闭了闭眼，沉吟了几刹后，语气终于恢复了常态，“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些行动吧。”

他只能告诉自己，先前的一切，便当做是蜉蝣春梦，他既偷偷贪了一隅温存，便已知足，又怎敢拉她蹚那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