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2)
韩毅初次思考祝婴心的身份与来历,未果。
祝婴心与晏陌保证不会再犯门规后,起身准备回禅房,走至一半,发现站在山门下着一袭浅蓝衣衫的女子,是魏飞清。自拜师那一日打过一次照面以后,祝婴心就没再见过她。她想了想,走下去。
魏飞清似在练习书法,进入无人之境,祝婴心走到她身旁,她也全无感觉。祝婴心看着她笔下的字,如惊鸿,如游龙,笔尖轻若鸿毛;笔锋直若刀尖,一笔一划入木三分,下笔重如泰山。刚柔之间,似山水交融,自成一家,漂亮至极。
“如何?”柔柔的声音问道。
祝婴心怔了怔,这才发现魏飞清是在问她,原来她早就发现她来了,只是没有搁笔。听她询问,祝婴心正要回答,想起来张熏说她双耳失聪,见她桌上还有笔墨,便提笔在纸上写:【先生的字,极佳。】
魏飞清轻笑,道:“多谢夸赞。俗语说:字如其人。看字好比看心,心若定,笔亦稳,心若浮,笔即颤,心若急,字便散。字若好,乃笔者背后数年累积之果,见笔者恒心毅力;字若自成一派,见笔者个性独特、天赋异禀。”
她说了半天的字,祝婴心听不懂,写道:【谨听先生教诲。】
魏飞清也不直说,抱着肚子坐下来,问道:“你是学武之人?”
这并不难看出来,从身姿、行动,祝婴心也可判断出来,于是她点头。
魏飞清却是指着她拿笔的手说:“你用笔比常人要重,该是惯用重物之人,你的武器不轻呐。你如今多大年纪了?”
【十二。】祝婴心写道。
“十二岁……”魏飞清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她轻声道:“我知道归一为何会留下你了。”
祝婴心不解,她问道:“为何?”
又想起来魏飞清听不到,在纸上写下心中的疑惑。
魏飞清不答,她示意祝婴心坐下。祝婴心应言,与魏飞清平视。魏飞清直直盯着她,祝婴心只觉她眼中似有一支箭离弦,直直朝她射来。她不觉深吸一口气,却也没有退缩。
魏飞清眼珠转到石桌上,目光落在祝婴心的字上,她道:“那时果然没看错,你的杀气很盛。”
“杀气盛?”祝婴心重复她的话,她现在心里并没有任何感觉。她写道:【我并没有……】
“眼睛很容易泄露人心。”不等她写完,魏飞清便打断她,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可以把眼睛当作没有任何遮羞物、□□裸的心。虽说字如其人,却也未必尽然,奸人也可有坚定不移的心胸,字可练出来,心却不可以。”
祝婴心沉默下来,听着她说。
“被蛇咬了,看到蛇时,会不自觉退缩,但可以克服这种恐惧,但并非能够完全克服,恐惧犹如树根,深深扎进你的心里,如果你遇到小蛇时,你可以毫不在乎,可当你遇到力量强大的蛇时,那股恐惧感又会升起来。你说自己克服了恐惧,只是你在欺骗自己不要害怕。”魏飞清缓缓说:“然而无论你怎么欺骗自己,你的心都不会说谎,你还是心怀恐惧,即便你不曾察觉,当那条蛇出现在身边,人的眼睛不自觉地跟随着,眼睛一瞬间的缩紧,那一瞬便是恐惧的流露。”
魏飞清转头盯着她,她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看清楚你的心了吗?你真的,了解自己是什么人吗?”
“……”祝婴心被她质问,也被她逼着自问,她手一动,正要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辩解。
魏飞清又说:“我并非质问你,也并非怀疑你。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出任何迷惘,但我担心你的路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血途,我希望你不要踏上那样的路。为了你,也为了无辜的人。你的目标也许很准确,你完全有资格去闯荡,但你的路很多,你要怎么走到那里去,是将你的一切都当成祭品献祭走到尽头;还是杀出一条血路走到那里?还是带着千万人走到那里?不计手段,也许你一开始走得很顺,但也许你还没走到你想去的地方。你已孤身一人,单打独斗,你永远也赢不了。”
祝婴心看着她,手紧紧握着笔,一言不发。
魏飞清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温声说:“我看到你的天地一片宽广,你一定可以走到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处,前提是你没有走错路。”
祝婴心在纸上写道:【先生有何指教?】
魏飞清慢慢卷起桌上的纸,道:“晏先生的课上完以后,到紫烟阁来找我吧。”
祝婴心一回头,看到晏陌穿过山门往下走来,魏飞清将纸卷好,站起来身来,晏陌大步走过来接着她,他好似没看到祝婴心,责怪一般点了点爱妻的额头。
魏飞清低头轻笑,一只手捂着额头道:“我心中有数,不必担心。”
晏陌捏了捏她的手,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非比寻常,魏飞清点点头,回头看了一下石桌,晏陌将石桌上的纸一卷,便带着走了。
祝婴心看着他们二人离去,也自行离去。
她在屋外看到黑鹰站在门外的树上,腿上绑着什么东西。她伸手取下来,那是一只小竹管,里边塞了一张纸条,倒出来一看,是高娃的笔迹,小纸条中仅仅写了“速归”二字。
她脸色顿时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