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2/2）
“你们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就是个宫女儿也一个顶一个的漂亮”，李氏瞧着笙芯，笑笑，“那我带姑娘到后头休息去？”
笙芯摇摇头，“娘娘从宫里带来的东西还得去整理，奴婢得先叫人把东西搬进来收拾好，舅夫人要忙什么便去忙吧，不必理会我。”
李氏仍笑，“我有什么可忙的，你们要忙就去忙吧，午饭快做好了，一会儿过来一起吃。”
李氏站在原地，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一直目送笙芯走远，方才转过身。一眼见自家男人木头一样站在堂屋檐下，指着鼻子上前骂道，“瞧你那怂样，还站在这干嘛，还不去后头看看给锦儿准备的饭菜好了没？”
“哦。”杨牧应了一声，抄着手慢悠悠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李氏一手叉腰看着杨牧走远，这才转身往女儿杨瑶的房间走去。
芷锦扶母亲回了房。
杨氏的房间是院北侧的上房，面积适中，坐北向南，东侧开有一窗，镂空的雕花窗棂上糊着水青的窗纸。进到房间，迎面先见一梨花木的圆桌，桌上摆着一套福禄祥纹彩釉茶具。
芷锦扶着母亲坐到桌边，伸手摸了摸茶壶，见水是热的便拿了个茶杯斟了杯茶递到母亲面前。
“娘不渴，你别忙乎了，快坐下，咱娘俩好说说话。”杨氏拉着芷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跟前。
“比年前从家走的时候瘦了些，但是精气神倒挺好。”杨氏双手紧紧握着芷锦的手，细细的打量着女儿，“你这一年过的可好？万岁爷他…他待你可好？”
这一年来过得可好？
芷锦不知要怎么回答母亲，想想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那么多被逼无奈，那么多身不由己，有过委屈，有过难过，但咬着牙都过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此时此刻，虽然一切早已时过境迁，但在母亲慈爱的目光注视下，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委屈酸楚涌上心头。
“娘…”，芷锦情难自已，一头扎进母亲怀里，眼里泪花闪烁，嘴角微微一扬，笑道，“我好着呢，什么都好着呢。”
便是有再多的委屈，也不想跟母亲提起，不想她因为自己的委屈而伤心难过。
“当真都好着呢？”，杨氏扶芷锦起来，瞧了芷锦一眼，见芷锦眼睛微微泛红，伸手摸了摸芷锦的脸，再开口声音已有了些许哽咽，“都好着呢你咋见了娘就哭呢？当娘不知道么？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心里想什么娘都知道！少唬弄我！”
芷锦噗嗤一声笑了，“我哪里敢唬弄娘，当真都好着呢！不过在宫里见不到您，总是时常想你。”
杨氏半信半疑，轻轻叹了口气，又道，“自打你离开家以后，娘是白日也想你，夜里也念你，就怕你吃苦受罪，你打小跟着娘，也没过过多少好日子，你要是为了给娘治个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让娘怎么办……”
杨氏说到伤心处，眼里也是盈满了泪水。
芷锦靠在母亲肩膀上，撒娇般蹭了蹭母亲，“我跟着娘哪里没过过好日子了，我跟在娘身边天天都是好日子，娘不用担心我，我真的过得很好，倒是娘，身子不好，我又不能在身边伺候着，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我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太婆，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杨氏一边说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芷锦的后背，停了一会儿，又道，“你还没跟娘说呢，万岁爷对你可好？”
“他啊……”
一说到祁琏，芷锦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的模样，面颊落霞般一红，露出小女儿家般的娇痴模样。
“他待我挺好的，若是不好，我只怕也不能出宫来见娘。”
“娘也这觉得，你先前派来接娘的那波人不怎么靠谱，好在万岁爷又派了人来，把我和你舅舅他们一家子都接到这来了，我那时候就觉得，皇上待你想来是不错的，只是听不见你亲口说，这心里啊，还是不放心不下。”
“现在好了，娘见了你的面，知道你过得好，也就能安心了。”
芷锦一直都好奇皇后接她母亲来上京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也很想知道王皇后跟她说的母亲生病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皇后威胁她的谎话。
听母亲话里提到接她来上京的人，芷锦忙接口问道，“娘说接您来上京的那波人不靠谱？怎么个不靠谱乏，娘说给女儿听听？”
“怎的？你要去打罚那些人不成？”杨氏反问道，神色微微一正，“咱们不是那种高门大户的人家，莫不要学人动不动对下人就又是打又是罚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娘生爹疼着长大的，你当初背着娘偷摸摸的跑到上京来当宫女，娘当时就怕你遇上个狠心的主子。”
“娘，话不能这么说，他们若是好好的，没做过什么对你不好的事，我自然不会打罚他们，可是，若是他们待娘不好，那我必然也不能轻饶他们！”
芷锦本还想再问问母亲来上京这一路发生的事，可还没等她开口，便见李氏拉着杨瑶出现在房门口。
“打扰到你们母女俩说贴心话了？”李氏站在门口笑道。
杨氏忙站了起来，“嫂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快请进来！”
芷锦心里并不乐意见到这俩人，李氏拉着杨瑶进到门来在她旁边坐下，她便自当没看见一样兀自端了杯茶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锦儿，我特意带了瑶儿来给你道歉。”李氏说着，猛得推了杨瑶一把。
杨瑶冷不丁的被推到芷锦面前，微微一怔，福了福身，“瑶儿给皇妃表姐赔礼道歉了！”
父亲去世后，芷锦一直跟着母亲寄主在舅舅家，舅舅家里的事，一向是舅母说了算，舅母不喜欢她们母女，嫌弃她们来家里蹭吃蹭住，常年没有一个好脸色。舅舅虽心里想对她们母女好，但因自己怯懦的性子，一向在家没有地位，家里的钱财也都把在舅母手里，有心无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芷锦和舅舅一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十年，但感情始终不算深厚，对于舅母李氏和表妹杨瑶更是没什么好感。
芷锦慢悠悠的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缓缓开口道，“一点小事，舅母何必这么放在心上”，抬眸瞧了李氏一样，“舅母以前不是总说我是姐姐，便是有错，也是我的错吗？既是我有错，巴巴的跑来跟我道的什么歉？”
“锦儿，怎么和你舅母说话呢？”杨氏轻斥了一句。
芷锦闷闷不乐，小声嘟囔道，“舅母若是没什么事就先请回吧，我还有话要和母亲说呢！”
“这……”李氏扭扭捏捏的不肯走，看看芷锦又看看杨氏，好一会方又道，“我过来其实还有一事想拜托锦儿。”
芷锦有些诧异，抬头瞧了瞧李氏，虽不知她有什么目的，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李氏把杨瑶拉到芷锦跟前，“你妹妹今年眼看就十六了，年初你走了以后，我们本来在扬州给她寻了个人家，正跟人家谈着婚嫁的事，你这边便让人来接你娘，我和你舅舅不放心，就跟着一块过来了，瑶儿的婚事，也就耽误下来了。”
“我瞧着现下这状况，只怕一时半会也回不了扬州了，上京这地，我们不熟，也不认识什么人，这本也无所谓，可是你妹妹年纪到了，该说个婆家了，我寻思着，你能不能把她带到宫里去？”
芷锦知道李氏来找她必然有所求，但本以为李氏要求财求利，万万没想到李氏一开口便是求她带杨瑶进宫。
杨瑶到了嫁人的年纪，该找婆家了，便要她带进宫去，她这舅母莫不是想让她把女儿送到祁琏身边去？这怎么可能！
“舅母这是什么意思？”芷锦抬眸看向李氏，不悦的瞧了李氏一眼。
“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李氏见芷锦有些不高兴，慌忙解释道，“我就是想着让你给瑶儿寻个婆家，也不用说门第多高的，瑶儿没法和你比，这我知道，能给她找个一般的官宦子弟，将门之后的就成，你如今是娘娘，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让皇上给瑶儿赐个婚，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芷锦没想到李氏会提这样的要求，楞了一愣，方道，“一句话的事？舅妈是觉得皇上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赐婚的？”
李氏听这么说，有些不大高兴，再开口，声音高了许多，“你如今不是什么皇贵妃吗？皇上那么宠你，给你妹妹赐个婚怎么不是一句话的事了？你娘就你舅舅这么一个哥哥，你就瑶儿这么一个表妹，这么亲的关系求你这么点事你也不答应吗？你如今在万岁爷面前又得宠，不过让你替瑶儿求个指婚你也不答应？你眼里可还当我们是亲人？”
李氏若是不急着跟芷锦说这番攀亲道故的话还好，她这话一说出口，芷锦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但凡她这舅母早能把她同她娘当至亲看，当初她娘病着的时候也不会死活不肯出医药钱，她便也不会为了给母亲治病被逼无奈进宫做宫女。
芷锦禁不住冷笑起来，“舅母现在倒记得我们是亲人了？当初我娘生病的时候舅母又是如何说如何做的，舅母可还记得？”
“你…”李氏无言以对，脸一时涨的微红，“你不答应是不是，你不答应…”，忽得转头冲门外喊道，“孩子她爹，你还不快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