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神（四）（2/2）

戏台上人去台空，而戏台之下，一片沉默之中，润玉忽然抬起手鼓了几下掌，随即看向三人笑道：“真是好精彩的一出戏！若非这出戏，谁人能知，当初会动摇神本的水神历劫，原来可以这般商量着……宛如儿戏？”

最后这四字，声音轻而冷，带着一种令人寒进骨髓的危险，锦觅还没从那寒冷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身边“砰”地一声，却是缘机仙子跪倒在地：“陛下明鉴，火神之令，小仙不敢不从啊！”

月下仙人坐在旁边颇有些尴尬：“这还不是因凤娃关心则乱嘛。”

润玉微微一笑：“昨日在花界，叔父告诉我，我处心积虑，机心权变的算计，都抵不过旭凤的一颗真心。而今日，还请叔父再告诉我，在你这般为旭凤处心积虑，机心权变的算计之时，可有想过正欢喜期待锦觅归来的我？”

月下仙人语塞半晌，终是低下了头。

润玉半垂了眼，笑地有些自嘲：“我从不敢和旭凤攀比什么，此生所愿也不过和心爱的人做双逍遥天下的散仙，却怎知连这点微薄的心愿也无法实现。”

月下仙人本有些理亏，听闻这句话却嗤笑一声抬头看向润玉，满眼不屑：“散仙？天帝陛下如今执掌天界，威慑六界四海，何等威风？可快别这么装模作样了！”

这话实在难听的很，锦觅有些忐忑地看向润玉，生怕他一言不合又翻脸，像之前对扑哧君那样砍了月下仙人一条胳膊。

却不想润玉毫不着恼，长袖一挥一道灵力飞到戏台化为一道光幕：“如此说来，我倒是想起还有出戏亦是在水神历劫时出的，可惜此刻无法安排人排练，只能用了这时光回溯之法，各位也勉强一观吧。”

上一出戏是让众人难堪的历劫，这同时候还有什么呢？

锦觅看向戏台的光幕，余光看见月下仙人依然满脸不屑，却也紧紧盯着戏台方向，而缘机仙子，润玉未叫起，便不敢起身，只敢低垂了头跪伏在地。

光幕闪烁了一瞬，忽地现出一片碧水蓝天，湖光山色，然这般美好的风景中，一白衣少年跪伏在地，膝行几步上前，拼命磕头：“母神，母神我求您了，您放过她吧。我不会与旭凤相争，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想与她一起安静地生活！我求您了。”

泣声哀哀，闻者动容，锦觅缓缓转头看向润玉，这人在她心里素是智珠在握，心机深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孤弱无助的润玉。

锦觅心下一时有些难受，余光看见月下仙人面上也有些不忍，但光幕之中，润玉对面那个稳稳看着他哀求的天后荼姚，却只是勾起嘴角，声音带着不屑和凉薄：“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一起去死吧！”

说话间，双手翻转，一朵火莲瞬间出现在她掌心，便是锦觅辨认不出颜色，也能猜到那必是琉璃净火！她轻轻一推，那火莲便极速袭向正跪伏磕头毫不知情的润玉。

即便润玉现在正好好地站在她旁边，锦觅也不由惊呼一声，但随后，润玉护在身后的女子拦在在润玉身前挡了那道琉璃净火，然后死在他怀中。

“娘！”润玉的悲唤让锦觅瞬间明白了那年长女子的身份，那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润玉生母，簌离仙上。

无论锦觅听闻多少簌离谋反，令扑哧君加害旭凤的传闻，此刻看着对润玉满眼不舍的簌离，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便是娘亲啊，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正如受了重伤也要勉力生下她的花神娘亲。

视线一时有些模糊，锦觅抬手摸上去，却触到了自己满脸的泪。

怔然间，却只见润玉收了光幕，看着她和月下仙人满眼冷漠：“是不是很可惜？若当时我磕的那几个头有用，或是当初我被天后一道琉璃净火杀了，也许今日你们便不用见到这般装模作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