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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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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心里清楚,从前与她同床共枕、为她描眉、执她之手的人已很久没来看她了。

她才二十二岁,才嫁给他四年。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是因为孩子吗?

陈氏从娘家归来后便开始癫狂地求医问药,开始放下自己陈家大小姐的骄矜去与侧室争夺夫君的眷顾。

可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侧室起先还害怕她,后来见她这陈家大小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便渐渐放肆起来。

两个女人的拉锯,最终以侧室先怀上了孩子作结。

陈氏看着为即将诞生的孩子而欣喜不已的丈夫与婆婆,忽然悟了。

她本没有什么好挣的,不是么?即便她生不出孩子,李江也不可能有胆子休了她,她仍是尊贵的陈家大小姐是李家毫无争议的正妻。侧室纵是一举得男,也没资格给她甩脸色。

是她亲自摔碎了她的骄傲。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陈氏想起自己年少时读的诗,突然觉得自己再蠢不过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要捡起自己在这家中的尊严,却也只有表面的尊严了。

侧室果然一举得男,李江像当初与她商量纳妾一事那般,认真且客气地来问她的意见——他要将侧室抬平。

陈氏几欲仰天大笑。

若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他可会踏足他已半年没有来过的院子,看一看自己的正妻?

陈氏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年少时选择的男人,像是看着与自己不同在一个世界的人。她的声音轻且坚定,犹带几分对他对自己的嘲讽:“我不同意。”

她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但他的反应却平静得出乎她的意料。

他说:“哦。”

没几日,府中上下开始准备抬侧室的小宴。

陈氏这才知道,原来他与她说这事并非问她意思,只是告知她而已。

终于,她仅剩的表面的尊严也被狠狠摔在地上,碎了个干净。

星月夜,不属于她的家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而她独自打着灯笼来到白川边,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年少时为受长久的注视打动,自戕时她因不能忍冰冷的漠视。

河水自四面八方压向她,她看不清、闻不到、听不见,曾让她坐立难安的孤独此刻竟让她如此享受,好像这才是命中常态。

再睁眼,她已是水鬼。

就连死去,也无人顾她,无人渡她。

陈氏虽然已经习惯孤独,却也极度厌恶孤独。她想要有人陪伴。但仅仅是陪伴的话,或许有些不够……

她将一个同样投河的女人尚未睁眼成鬼的魂魄吃了。这样,她有了第一个陪伴的人。

她们是一体的,她永远也不能离开她背叛她。

但是还不够。她还想要更多,更多的陪伴才能填满她的孤独。

渐渐的,她可以将自己曾经吞吃的魂魄吐出,让他们为她“找来”更多的“朋友”。

她甚至精心为他们每一个准备了石棺。白天他们一同沉睡,夜晚他们出去“找朋友”,一同填满那独自死去的不可言的孤独。

说这些事时,陈氏一脸平静,没有痛苦、没有仇恨、没有后悔。

朝然看着她,不明白她凭什么可以这样平静,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陈氏说完她的故事,见朝然面上愤懑与同情兼有,似乎不是很能理解这位神明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轻声细语地问:“河神大人,难道你们神明都是不知什么是孤独的么?”

她这话似乎有什么古怪的魔力,如针般尖锐地扎进朝然脑海中,非要她直面一些她本能回避的东西。

朝然捂住心口,脸色骤然苍白。

水鬼们见状便要扑上来。斐怀在身边,朝然本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不知为何,斐怀分明将水鬼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没有动。

陈氏笑得诡异:“二位神明也来做我的朋友吧!”

朝然嗅到陈氏身上骤然翻涌的魔气,却奈何心口实在疼得厉害,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

斐怀,斐怀……

她努力呼喊,却声如蚊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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