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边骨（2/2）

苍蓝色的弧光像潮水般冲刷填满了漆黑的隧道，地摇石震，碎石簌簌滚落，隧道尽头传来一阵坍塌的巨响，乍然一泄的光亮过后，隧道又陷入昏暗，无数烟尘扑面而来。

池昭看了眼挂着碎肉的枪尖，长.枪一转，朝着不远处的程欢二人走了过去。就在这时，坍塌的尽头传来一个一惊一乍的声音：“靠，是哪个傻子在隧道里放大招？差点把爷给活埋了！”

池昭眯了眯眼，寻声望去，只见滚滚烟尘中走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还颇为眼熟，对方甩了甩还沾着电弧的刀尖，一抬眼看见了他，脸上露出了同样的不耐烦表情。

秦影啧了一声：“怎么又是你？”

“这也是我想问的。”池昭狞笑一声：“怎么，上次你逃跑了，这次特地跑回来找打？”

“才不是逃跑。算了，懒得跟你说。”秦影视线逡巡两圈，皱起了眉：“姜离忧呢？”

“姜……！”池昭在秦影不解的目光中变得暴跳如雷：“你这臭小子，竟然敢……！”直呼尊主大人的姓名！

程欢本来坐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贺清光捂着他流血的伤口。见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凶煞竟然一言不合吵了起来，立马就想扶着贺清光悄无声息地溜走。哪料得她身形刚稍稍一动，枪尖和长刀同时追了上来，又因频率太过一致，两者在半途撞在了一起，滋啦碰撞出一连串火花。

刀枪的主人对视一眼，眼神透露出来都觉得对方很是碍事。

池昭怒骂：“你这臭小鬼是不是存心找我麻烦？！”

秦影额头上蹦出一个青筋，刀尖调转直接刺向了池昭，后者不甘示弱地拿长枪一挡，现在是不吵架了，他们乒铃乓啷地打了起来！在场的其余三人包括贺清光都觉得很目瞪口呆！

慕春风一脸震惊地扯着嗓子喊：“别打了别打了……鬼都逃跑了啊喂！”刀枪残影中飙出一弧飞错的刀光，紧挨着他的头皮擦过，身后的石笋被瞬间削平，那截面光滑得跟镜子似的。慕春风不吱声了，慕春风自闭了，慕春风抱着自己缩回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

程欢心脏跳得像擂鼓，那两个凶煞打了起来，危险的雷光刀影不断碰撞，她紧紧抱着贺清光的一只胳膊，只知道一直往前，仿佛身边的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身后骇人的巨响不断远去。而贺清光血流不止，人也在不断下滑，程欢快要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了。某一刻，她脚下一崴，不受控制地摔倒下去，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前一刻，贺清光抓住她的肩膀调转了两人位置，自己充当了垫在下面的肉垫，被压得闷哼一声。

他苦笑一声：“我实在撑不住了……你自己走吧。”

程欢纤细的玉指不断去妄图捂住伤口，血液不断渗透出来，那血是黑色的，带着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淡淡腐臭，她掌下按压着的心脏是不跳的，曾经温热的肌肤，传来的也只有冰冷的温度，这种冰冷，人们往往称呼它为——死亡。

贺清光一脸苦笑。

程欢触碰他的面容，她等了他那么多年，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东西。

一个冷冰冰的死人。

贺清光嘶哑着声音道：“听我说。离开后山之后，你朝着山庙的北边前进，遇见一颗老槐树后再左转，在尽头的茅草屋里藏了一只船…可以用那只船渡水离开……”

程欢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清光道：“所以说，不用管我了，自己离——”

啪！他被一耳光扇得侧过脸去，怔愣了。

程欢抹掉眼泪，把他的胳膊环过自己脖子，踉跄着扶起他来。

贺清光的身体却开始消散，从指间开始，一寸寸化为飞灰。程欢焦急道：“你怎么了？”

贺清光摇了摇头，半边脸也变成了灰烬。

“没用的。”一个好像蛇在吐着信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程欢抬头看去，之前她在隧道中碰见过的那人从黑暗中走出，只不过现在的他完全大变模样了，程欢的视线低下去，看见那截从衣摆下方伸出的碧绿色蛇尾。

“姜离忧！”现在的程欢已经顾不上恐惧了，焦急道：“你不是说会帮我们的吗！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她怀中的贺清光已经彻底化作了飞灰。现在她的臂弯中，只剩下了燃烧殆尽的灰烬。

“姜离忧？我不是……算了。”这人冷冷地皱起了眉头，道：“他被池昭一枪伤到了根本，虽然还没死彻底，但也撑不了多久了。你知道山谷战冢吗？”

他长袖一挥，手上出现一个黑色的盒子：“在天亮前去那个地方把他的尸骨挖出来，保存到这里面来，他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做不到，或者迟了，那么，在日出绽放出第一缕光芒的一瞬间，他就会魂飞魄散。”

他手臂一抬，那盒子就被抛到了程欢怀中。程欢咬着嘴唇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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