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不是在泥尘里死去(2/2)
江还立时眉开眼笑道:“你们有个武林盟主爹啦,爹爹我都没有,好生羡慕~”
宁朝辞看了他一眼,下瞬微微笑道:“初遇之时你不就想唤我叫爹么?今时此日你再想喊,我也便一起应了。”
江还听罢白玉般的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扬声便道:“你、你可是我媳妇!竟然想让我唤你叫爹……你、你不许再说了!”
宁朝辞笑了一声,睨着他道:“不是羡慕么?换作别时若再想喊,我可不应了。”
江还铮声道:“我我才不会想喊。”
宁朝辞悠悠然勾唇:“不会就好。”
阿苗听着他二人在一旁调笑,便微红着脸又去拿木桶中洗净的湿衣来晾晒,偶闻江还将两个孩子逗得呵呵直笑,她转目过来看一眼,便也弯了眉眼,看着他们柔柔地笑起来。
三日后,宁朝辞复又从后门行出,江回风立身暗处微低头与他道:“便如主人所言,那厮求见主人。”
宁朝辞抿唇立在旭日清光中,面上一闪而过的寒戾之色,他冷笑了声,道:“好。”
再入城郊破旧小屋,那里却非一人,总共四人焦躁地候在屋中。
之前那瘦猴一样的乞丐已然穿得人模狗样,短短三日,吃得满面油光亮色,一见他进屋,立时跪下道:“大恩人!他、他们也是那日庙中做过亡命徒的……听说恩人肯给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所以央小的也带他们过来……你、你说过我们中还活着的……都给一百两……”
宁朝辞并不踌躇,看也不看地又扔下几包银两。
那些人待要过来抢,便见面前黑衣人伸脚踩在了地上钱袋上,透过面上黑沉的面具,他平声问:“我如何知道,你们确实是那日庙中的亡命徒、想要重生为人?”
那冲得最前的是个枯瘦的中年乞丐,他一只手已牢牢抓在被黑衣人踩住的钱袋上,此时忙道:“那女人胳膊上被火烧的伤疤就从右手小臂肘窝处开始,一直到近腕,看着直犯恶心!”
其他人忙附和:“对对!她那身子倒是白嫩,就是那块疤看着倒胃口……”
铁面黑衣之人语声平淡:“之前有人为她寻过仇?”
“可不是!当时在庙里的总共十几个人,我们都已经在各地的街头巷尾见过那女人百来次,确定她就是个女乞丐,一个人,没谁和她一起……后来有人过来寻她,听闻在庙里动过她的人被他寻到都当场打死了。”
“对对,幸亏老头儿听到风声跑得快,我们几个跟着跑,才没被他寻到……”
“真的是……好不容易才保住这条烂命,我、我们想要重新做人!”
“对对……想重新做人!”
便见铁面之人点了点头,问:“老头儿是谁?”
几人听得便都怔震了一下,面上一闪而过的警惕之色,像是受过嘱咐,立时都有些战战兢兢。面色惨白。
下时铁面之人已然抬起了踩在钱袋上的脚,他语声仍旧几分淡冷:“拿着这一百两,我派人给你们马车送你等离开吴郡……我只给你们这一次重新为人的机会,以后,不要再想找我了。”
几人听得一呆,下时又是一喜,忙扑过去各自将一只钱袋抱在怀中,查看罢,惊喜交加,立时重重应声:“好好!都听恩人的!!保证再也不央瘦猴来找恩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乞丐攥紧了手中钱袋,抬头看向屋中冷立之人,仍有些警惕道:“你、你不会也是想杀了我们为那女人报仇吧?”
铁面下的人冷笑了一声:“我若要杀你们,在此处,在吴郡,于无人处寻到你们便可悄无声息地杀,何必要费周折把你们送走?”
几人听得,想了一想,下时都安心了些。
次日,一辆马车停在吴郡往西苕溪的山路上,瘦猴带那几个乞丐过来……几人身后,又出现了三个身形瘦削、眼神精亮的老乞丐。
“他当真说要把我们送走?谁赶车?他的人还是我们自己??”
“我们自己!他只给车马!还叫我们别再想着找他。”
“……你们来得迟,他不一定还肯给钱了。”
“要我说他肯定是和那女和或者寻来找我们报仇的那人有仇!”
江回风看见他们过来,当即把马缰甩给他们,语声又冷又不耐烦:“你们怎么又加了人!欺负我家主子好说话是吧?”
几人忙道:“不敢不敢!”“老头儿才是我们的头!”“对对,那天在庙里就是他们仨人精带的头!三个人一人按一边,还有一个在中间弄,才好办事不是~否则你以为一个人真能按得住那女的?!”
“对对!腿被砸断了都摁不住!女人碰到这事儿疯起来可要命了~~~”
覆着铁面的黑衣人冷笑着又甩出几包银两:“不会再加人了吧?”
那三个老乞丐忙上前抓起了钱袋。一旁瘦猴几人兴奋道:“不会了不会了,这次真齐了!那日在庙里的除了死人全在这儿了!”
江回风十指早已紧握成拳,此时逼着自己转身就走:“那就好,滚吧。”
一行七人立时争先恐后地爬上了马车,驾着车就走。
直到出了吴郡,三个老乞丐探着头不住往回张望,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老头儿!这回你们可信了吧!”马车已然由他们自己驾着行了一整日,那瘦猴乞丐喜不自胜道:“我可没骗你们!说好的一人给我十两!”
那三个老乞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才道:“这是赌赢了……我们真要重新做人了……”“再也不是老叫花子!”“我们买宅子!买地!买女人!一起找个咱以前没讨过饭的地方过快活日子!”“对!没人知道我们以前是要饭的!我们有钱了!”“我、我还想娶媳妇生儿子!”“哈哈!就你也想!”
宁朝辞站在高处,看着下方吵吵嚷嚷行过的那辆马车,慢慢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
最痛不是在泥尘里死去……
最痛是在久旱之后的甘霖中被人扼颈,在你认为触手可及的幸福里……被生生抽离、疼醒。
然后重新变得一无所有。
世人都会本能地抗拒这重新压过来的噩运,比之前更甚……无人甘心重回泥尘、任人践踏。
他默声一拂手,一道黑影立时按他吩咐的,沿着山道向山中寨匪窝去的小路上洒了些碎银。
幽暗的月色里,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木横枝上,看着山贼惊见地上碎银一路追上那辆马车,将马车上哭求无果、涕泗横流、终不肯交出钱袋的乞丐们,如砍瓜切菜一般乱刀砍死在了马车中。
宁朝辞负手静立于凉薄夜色中,微微敛息,空望于远处。
那是真正的绝望。
那种滋味他知道……比雪上加霜还甚,有如剜心剔骨。
他尝过一遍,就绝不想……再尝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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