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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章】毋自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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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谈。”余尔砚看了一眼他二人,退了一步,跨出门槛。

沈缚有些不自在,将目光投向他,却见余尔砚已经双手扶在门上,还未将之完全合上,从露出的缝隙里望了一眼她,则彻底将门合上。

“由他去吧,有些话他在场也不大好讲。”

闻言,沈缚点了点头。

“你与我也认得约摸有十年了。对于这场婚事,你如何想?应承下来了?”

“徐夫子没有接旨么?”沈缚皱了皱眉。

徐入澜摇头:“来之日我尚在病中,恰是大夫在替换膏药,便未能接旨。”

她并没有这个胆子敢于抗旨,徐入澜即便官拜三品却也不能抗旨。

她自然也妥协屈服于此。

这一纸荒唐婚事,若是指婚之人不在了?可还算数?那晚殿内众多人,可还有其余人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不错的、算得上良配的婚姻么?只不过是权力的较量和权衡罢了。

“二殿下不会同郑国公修好的。”

这也意味着,他们二人在这棋盘之上是无法真正同仇敌忾的。

鹬蚌相争,坐收渔利。叫他们自我内耗,才是官家所乐见的。

官家并不愿传位于赵瑗,却不会揭穿那一个事实。

沈缚忽然一个激灵,浑身如遭冰凌刺激。

她回忆起前不久还在看的《三因司天方》之中,讲阴阳修和的道理。

二殿下亦不是官家的亲生子,那么薛丽妃是如何诞下二殿下的呢?

此时此刻她的耳旁已然听不进任何声音,胸口只充斥着大逆不道的怀疑。

“沈缚?沈缚?”徐入澜叫了她两次。

沈缚回过神来,听着徐入澜道:“但倘若他们要看戏,那便演给他们看;他们要听谎话,那便说给他们听好了。只是官家希望看到的,与百姓所要看到的,并非一回事。”

这朝堂上的种种本就是无数的谎言交织起来的网。我们听了太多的谎言,便也就认不清什么是真实了。

即便自认为是真实,却也会被不断地质问后产生动摇:我是正确的吗?

即便知道是虚假,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只能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些编造的故事。

故事里面不在乎谁是英雄,因为英雄毫无意义,只是一个空壳,随时都可能一瞬间从英雄变成囚寇。人只在乎是谁的错。是谁的错呢?终归不会是编造故事的人的错。

“这太难了。徐夫子难道对扯谎在行么?”

徐入澜摇了摇头:“你对我实则有戒防。对我生虑,亦对尔砚发过脾气。而今我要同你先说的事情,是要洗清我二人在你眼中的罪名。”

“什么罪名?”沈缚嘴硬故作不知,心里却是亮堂。她对余尔砚发脾气时什么时候呢?从小到大唯有一次罢了。她不会忘的。

“你要相信我并非伪善之人。”徐入澜顺遂将他所知的罗列了几点:“然那日夸街时劫持住你之人所提到的画像,是从一位贡院里的举子获知的。此人在跨街当日亦落下了马背。是由二殿下亲自去慰问。”他看向她,似是看她的反应。

吴世钩?

沈缚心中一惊,如何也无法缓过神来。

符合这几个条件之人,唯有吴世钩了。可他亦是在义庄长大之人,沈缚将之看作兄长一般对待,怎会料到竟然是他落井下石。

“徐夫子如何知道?”沈缚依旧存疑。

“我在二殿下身边多年,此事不能不过耳。”徐入澜坦然道:“我未将之与尔砚道,便也与他无关。”

沈缚闻言心中复杂极了,因洗白余尔砚而宽慰,却又因推手是吴世钩而倒吸一口凉气,至于徐入澜,他伸不伸手相救,沈缚都不在意。她最终还是无奈地自勉一般,笑了起来:“能原谅自己扯谎,却无法容允他人。典型的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人是会变的。”徐入澜轻声叹息,“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共同的敌人。”

“徐夫子不累么?”沈缚看向他,“太多是非了,”心中犹疑道,“如今的你会变吗?”

“纵然年纪尚轻,二殿下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位殿下而已。或是良师,是益友,是慧眼识珠的指路人,他于我有恩,亦有治国经事之道。我不可变。”话说完一会,徐入澜的伤处还有些疼痛,令他想起了与眼前人不可分的一位杀戮少年。

沈缚心中一沉,讲道:“我这人时常反复,似变又不变。从前贪生怕死,不知存活于世的意义,本想要知道陈年旧事也想过要沉冤昭雪,却也犹疑自己该不该继续,怕不自量力,生没有那么容易,死了倒可以一了百了,我没有去死的勇气,却觉活着更为艰辛。我想出局退出了,却似被人绑着捆着塞住咽喉蒙住眼睛,根本出不了局。”

直到遇见了那个少年,才方得一起前行的动力。却似有无尽力量一般,推动我,鞭策我,肯定我,帮助我。将我送上高峰,却又逼近峭壁。

而他不在身边。

沈缚没有将这些说出来。

已经十日过去了。

少年渺无音信。

雪落在宫墙之上,宫殿阶下,一回忆便是面红耳赤的心惊,而她,甚至有一些想念。

这一丝尚留在脑海之中余温般的缱绻,在此时此刻的徐府里,显得格外讽刺。两个看似自由的士族男女,实则比百姓更不自由。

所谓的温存稍纵即逝,因鸦使送到了一封淮安来信便全然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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