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章】地下宫(2/2)
“哪里还有可去之处?”什么更好的去处,沈缚素来不知他还能在哪落脚,从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义庄便足够僻静,姐姐的屋子还不够好吗?”江偃看着她道。
沈缚霍然想起那日他失手杀人不成,藏匿在义庄痛苦的模样。
“可义庄已经不在了。”她叹息。
眼前的景象开始在眼前慢慢清晰起来,顺着光照,她吞了吞嗓子,明白这是长且细窄一条走道,墙壁之上隐藏着其他暗门,各自通向不同的去处,每一扇门后都似无穷无尽头。
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她回过身来看向眉眼之间无波澜的少年,心中的海绵如倒灌入了海水一般,苦涩且沉重。
少年见到沈缚小心翼翼的心疼眼神,却只是笑笑,领她进入这盘绕迂回的迷宫,推开其中一扇门,入眼处是一个四方的起居室。
角落之中是一堆残损的刀剑,而正中的一面墙画的正是三皇子赵璩的嘉善宫布局。
这间起居室上方正对的,便是赵璩的寝宫。
沈缚不敢想象江偃是如何度过从前的二十年,她站在这里,看着江偃将手上的火折子点亮墙上的蜡烛。
她有一些局促。
少年顾自坐到了那张小小的竹榻之上,兀自开口:“姐姐坐过来罢。”伸手便够住沈缚垂在身侧的手,一用力便将她带过来。
沈缚险些跌跤,却正好趴坐在他的身上。
少年的笑声从她的发顶传来,他的一双手扶住沈缚,较真地看向她的脸庞。
烛火的光太暗了。
沈缚难以清晰地辨别幽暗之中少年的神色,她试图撑起绕坐到江偃的身旁,却被他固执地按箍住肩膀。
“这般的地宫,阴森可怖。”沈缚鼻中酸楚,“要脱离这蛊的桎梏,毒能解吗?你能逃开吗?”她被迫看向少年,而眼底泪珠逐渐充盈,她吸了一口气,道:“眼下走到这一步,你知怎么继续么?”
“我身上中的是母蛊,赵璩同我是一个八字,因而受牵。我被桎梏生来便是他的影子……如今短暂几日,纵然成了他,我也全然不觉半分畅快,因而作为赵璩的日子,不会长久。”少年如今连沈缚对他生出的怜悯亦是接受,这样也好,意味着她在意他。
“皆在宫中,天与地并无什么鸿沟。他自然也有他的苦楚。”沈缚道。
“几日不见,姐姐倒似了解赵璩心结?是都看人眼色度日,便会有共情了?”江偃言语中不含情绪,面上却是讥讽地笑:“他与我面像一致,姐姐是觉他更似人一些,还是偏好这般的皮囊?”
不得不说,江偃确如阎罗,叫人难以亲近,畏惧乃至逃离。
这是少年一直沉郁所在,他所不屑的人,却是他被迫习的模子。
赵璩是宣武帝羽翼下锃锃发亮众人默认的皇子,而他呢?少年只不过是晦涩角落中被人遗弃且利用的一颗棋子。
生而相同,生而不同。
他怎会不知赵璩的胆识也并非一无是处,甚至于或将他处处压制。
他极其渴求光亮,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而足下的黑影却又一次次地将他紧密包裹,不留一丝缝隙。
“我从未将你二人作比。”沈缚捧住江偃的脸颊,二人离得太近,她却依旧直直看入他的眼里。
少年不回避,一手抚上沈缚的手背,牵握住,放在嘴边轻轻一吻,又笑:“这宫里虚与委蛇的人太多,姐姐会被人蒙骗的,真想将他们的面皮一张张的撕下来,你便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
沈缚忍住不皱眉头,她觉察到了下来后,少年的异常,又或者说,这便是少年原本的模样,只是回巢则更加放肆罢了。
他既然将这般不堪的自己原封不动地展露给她看,沈缚即便惊恐不悦,却依旧照盘接收:
“三殿下与张问道谈过,他或许能解这毒。”
“我习惯了,姐姐。”江偃眼中如森林中的晨雾,笑了笑,“解不解或也没大差别,只要张问道死了便好。”
或也有不杀人便可解决的怀柔绥靖法子。
沈缚为他思虑道:“三殿下或能与张问道谈妥,因子蛊不会左右母蛊,他知道自己病根何在,若想自保便只能救你。”
“此次是姐姐救我。”江偃忽然在她面上落下一个吻来,唇齿之间是兴奋,眼睫扫过她的脸颊,将头深埋在她的颈窝:“你叫我该如何答谢?”
沈缚闭上眼睛,少年的鼻息令人发痒,她不求他的答谢,因这是她本应做的:“你不要求死便好了。”沈缚试着抬起手来,摸上少年乌木般的发丝,顺着发丝,以指结抚上他的脸庞。
“生不如死,不如死,先须将人送进地狱罢。”少年沉溺地笑着一下,“而后……”他看向沈缚,没有立刻说下去。
沈缚领口不知何时被拉开,她锁骨间一凉,似有蛇信沾湿,缠绕禁锢。
少年低头相靠,专心地吮吸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白芷味道,混杂着她的体温,方才的话语如阎罗,而此刻的动作却是万分缱绻:
“我会活着,”少年喉头滚动,微微抬起头,下颚的线条流畅优美,以小臂缚抱住腿上的人,不放过她的任何神色:
“为姐姐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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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是个长期压抑自己的男孩
这段时间稍微表露一丝心悸之后就是巨大的虚空
看似刚强实则脆弱,因而有些陷入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