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每次见他，总调皮地扮作鬼脸说：“我才不叫你哥哥，你这么漂亮，叫姐姐才对呢！”

再见他，却是一副痴傻模样。

眼里再无童稚的天真可爱，像是失了魂。

父亲说，这是王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沈今没弄懂，分明一月之前，他成婚那日，王老爷还携家来过喜宴。

这是怎么了？

“日本人趁黑摸了进去，将王家糟蹋的干干净净。只这一根独苗苗，被压在死尸之下，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真是作孽哟！”

说这话时，父亲红了眼眶。

“这些贼人，在中国的地界上，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百姓！我当初还放你妹妹去了，我糊涂啊！”

沈今失声痛哭。

他不能再装作一无所知的过下去了。

…

下午，艳阳高照。

沈今喊北川：“青宜山有片红枫林，你想同我一起去看么？”

拿起外衣，北川回道：“走。”

走在山路上，一路无言，气氛却是合宜的。

即将登顶时，沈今突然问：“之前……你说你姓什么？”

北川凝起眉，答：“堺。”

“这样，”沈今点头，笑得苦涩：“反正，和我们中国的‘介’，总不会是一个字。”

北川愣住了，片刻，又低声问：“谁告诉你的？”

手心蹭着衣袍，不动声色地擦了汗，沈今说：“我猜的。”

北川也不慌，慢斯条理地回：“你倒聪明。”

“可到底，”沈今目不转睛地望着北川，应声：“到底是晚了。”

“我说过，”北川冷声：“你会后悔的。”

“对，”沈今感到疲倦，“这是我的错。”

“怎么，”北川冷笑：“现如今又想把我撇开了？”

“是。”

北川的笑容凝滞了，怒极反笑，他一把抓住沈今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沈今没闪躲，又说了：“我是想把你撇开。”

布着厚茧的手掌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刮得他的肉生疼，北川用了三分力，笑：“把话收回去。”

沈今不挣扎，也不害怕：“那还不如让你掐死我。”

北川手颤了一下，松开了沈今，他退后一步，又忍不住上前一步，像是无路可走的困兽。

过了几秒，沈今拉起了北川的右手。

带着他一直往前走，然后看到了一条小道。

沈今说：“你从这儿走，就能出去了。”

“你让我走？”

“是的。”

北川面容阴冷，眼底藏着狠厉，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想杀了你。”

“那不行，”沈今语气平和，像是在谈论天气的好坏，“不只是我，立心镇的人，你都不能杀。”

“不然，是要以命抵命的。”

北川嘲讽地笑，接话道：“烂命换好命，正合我意。”

话落，两人都没再说话，静站了很久，很久——

直至北川转身，头也没回地走了。

沈今的面上也无留恋，径自下了山。

半个时辰后。

原路返回的北川，望着空无一人的山头，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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