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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峻还没下班，宋雪的行李早收拾好了整整齐齐码在门边上，她也不操心，歪头握着手机在阳台上和班上的小朋友通电话；显而易见，病房里只剩下严故和沈成曦俩人。

沈老师上一句话，问了个世界上所有大学班主任都爱问的问题，他扶了扶眼镜框，长腿 交叠着半倚在衣柜门边上，无比自然地开口，你毕业后想怎么办呢？

严故这句不是故意杠他，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当初剃头挑子一头热进了法学院，真要入了门才觉得越学越困难，虽然不常挂科，但也没少感恩戴德地被老师救回及格线，周围同学大多去年便通过了司法考试，只有自己至今都还不敢报名。对于P大法学院众多德高望重的法学泰斗们口中所说的法律的信仰或是什么情怀，严故整整领悟了快四年还是觉得抽象又虚幻。

“你还没考司考吧？”

沈成曦每每说到专业相关的事总是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因此严故每次借探讨问题之名进他办公室，不被冷脸指教一番就没法放出来。此刻这副面孔摆在离自己不超过三十公分的地方，还问了个着实尖锐的问题。

严故紧张到想胡扯说自己尿急，但犹豫着还是老实回道：“没，考了也过不了呀。”

沈老师这一反常态，没抠着文献甩来几条夺命连环问，也没抿嘴让他解释听着耳熟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专有名词，语气温温和和，和方才楼道里吸烟时的模样判若两人，道：“那你寒假可以跟着这一届的大二同学一起去律所实习，你觉得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带的队。”

严故听到这句，猛得抬头，鹿眼盯着沈成曦看了几秒，又缓缓熄了眸子里的光，低下头去：“还是算了吧，说不定人家大二的学弟学妹都比我厉害，去了也给你丢面儿。”音量越到后边儿越小，沈成曦凑上前去也只听着他那句模模糊糊的丢面儿。

他理所当然理解成严故怕做不好，丢了自己身为学长的面子，心下暗暗责备自己太过激进，面上却只能不痛不痒道：“你要是愿意的话，这周之内告诉我，不愿意的话，就……”

后面的话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

严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提前请假下班，去了严故最爱吃的火烧云打包来一桌饭菜，想着父子俩好生过一个不那么疏远的小年夜。结果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那个姓沈的老师和自家儿子以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靠在一起，远超过了安全距离，嘴里还说着些什么愿意不愿意之类的东西。

他自认这两年自己已经完全做到了一个开明长辈该做的，但再怎么开明，儿子在眼面前就要被人骗走，心里还是使劲儿咯噔了一下。严峻在放下手里提着的两塑料袋打包盒，反复提醒自己，这沈老师应该是个好人，不要冲动，冲动一次就够了，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走上前去：

“没想到沈老师也在啊！”

沈成曦几乎是立刻便领会到严峻怕是误会了什么，也不否认，两人从善如流地握了握手。

严故这会儿也早明白了为什么严峻逢到沈老师来送早餐时总一副尴尬的神情，可就是心里再怎么不爽，作为理亏又请人过帮忙的那方，严峻就是做也得做出点样子来。而他这些天最想看到的事，无非就是严峻当众吃瘪。

他维持着那个埋头受欺负的姿态，反手一把捞过沈成曦放下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仿佛把两只手对着比了比大小一般，轻轻巧巧环过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十指相扣。

严峻心乱如麻，没注意到他这点小动作，等严故抬起手冲他扬了扬，大脑才终于开始接受信息。

没听错的话，严故嬉皮笑脸地朝自己，道：“老头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终于追到男朋友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