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终（2/2）

“成，”我冲谢必安作揖：“大人您慢走。”

送走了谢必安，我坐在屋里独自出神。

谢必安说得对，现在一切都能由我自己决定：吃下这些血丸，我就再也不是陈自省了。我拿着药瓶的手有些抖，我想，这本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生意，只是中间多了些波折，现在可好了，一切都能复归原点。

我捏着她留给我的药瓶，意念飞速流转间，却只觉得有些不舍。

从我做这营生起，所有来求我的人都是为了自己，只有她，把我骗成这样，却只是为了别人。

自省，我把所有血之精华都炼成了血丸，全都给了你，只为求你三件事。

第一，三年之期才过两年，只求你接着回去上学，别让别人知道我死了，我怕有些人害怕，更怕有些人会难过，尤其是我的父母。

我捏着那张信纸，因为太过用力，信纸被捏的地方都起了些褶皱。我接着往下看：

第二，我知道这事原不是这场交易之内的，但我还是想求你，你要保佑李笙年和那个可爱的姑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思齐啊，你傻不傻呢？我想：你来这世间一趟，竟只为了这样的结局？值得吗？

第三，自省，如果你还念着你我相识一场，只愿你，留着这血丸，百年之后，再做打算。

我就知道。我死死捏着那封信，心里百感交集。

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当初我嘲笑她名字中见贤思齐的意蕴，只觉得她傻，还故意取了个陈自省的名字来恶心她。

可事到如今我这才发现，她一点都不傻，这是她的一场豪赌：赌我这个不知在人世间徘徊了多少个春秋的老辈，我坚硬如铁的心肠会不会为了她软一次。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她曾经这般对我感叹过，可如今恍惚的却是我。

不知是梦还是忆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呢？

一周后。

“陈自省，”朱月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怎么病了这么久啊？”

“啊，最近流感，发烧了。”我揉了揉鼻子：“挺严重的，就在家多待了几天。”

“陈自省，”阿囷忽而走了过来，笑得明媚灿烂一如往常：“你这些天落下的课问我就好。”

“哇，真的啊。”我做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赶忙抱住了她：“班长大大，你也太好了吧。”

“诶，你这周三中午是不是还得跟曾媛约饭啊？”朱月问我。

“是啊。”我望向她：“怎么了？”

“没事儿。”朱月笑了：“我今天晚上去找她吃饭，跟她说一声你回来了。”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我今天就不陪你去了。”我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保温桶：“我妈给我带了饭呢。”

“哟，阿姨亲自做的菜，”朱月说着就拿开了保温桶的盖子：“这么香啊。”

“对了，历史老帅哥刚刚叫你呢。”阿囷忽而放开了我，幸灾乐祸地笑着：“走吧，历史课代表。”

“好嘞。”我拍了拍阿囷的肩膀：“我走啦。”

时间的缝隙里，我笑得一脸幸福：活了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这般真切地感受到了人间烟火气。

我忽然觉得我的决定是对的，也忽然理解了陈绮。

谢必安走之前告诉我，陈绮的魂魄里缺东西，这人的转世投胎原本是地府的失误，若不是这人后来找到了我，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说我还是你们地府的功臣？”我坏笑着问他。

“去去去，”谢必安冲我摆了摆手：“功臣多了去了，你，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是啊。我望着阳光，头一次感觉自己不是被陈绮算计了：这好像是陈绮送我的礼物。漫长的生命里，我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离了只能透进一点太阳的常年阴湿的木屋，站在阳光下，被这么多人爱着。

虽然他们爱的不是我，但我能替陈绮一如既往地爱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