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双性恋和普通鵟(2/2)
话虽如此……
那只鸟怎么受伤的?没有血迹。萨瓦什观察附近环境,上方有没有其他猛禽因为见他们来而躲匿?空气和风的方向跟力度都挺温和,心想那鸟或者是为了躲开追撞不小心撞进树林。
等萨瓦什缓步接近,那只鸟重又鸣叫,浑身散发强烈的警告意思。
如果带回去会怎样吗?
养几天过把瘾放了,那就不会怎样。
听上去挺乐观,允许我们当一次救病扶危不分物种的伟大人类,可惜我住的地方有熊。
这番风趣提醒西克腾,他赶忙拍萨瓦什的肩,右肩拍到左肩,道:你不说都忘记!我们可以带他看老兽医。
老兽医……是指老莫尔根?萨瓦什跟何教授同行拜访,老穆尔根年轻时是打猎能手,过去大病梦见一匹白色神马解开黑色缰绳以后,病情离奇出现转机,神恩使他变成乡村少见的兽医,至今解决了不少反刍动物的身体问题,他也能看鸟?鸟和马差很大吧。
不怕,幸运的话科尔沁会在,鸟事找他或者有办法,他学兽医。
去向谈好,如何运鸟?那只鸟凝视蹲下的萨瓦什和西克腾,张喙做好啄咬的准备。
我想问……你们族对猛禽有什么想法?
这时候还问。西克腾语带笑意,我们不会抓来养和吃。都挺喜欢的,以前可能把他们当贡品。
说起猛禽,我以前在故乡养过一只比他体型更大的秃鹫……
秃鹫是吃尸体那种?养那干嘛。哎呀他又动了,先生知道怎么抓鸟吧?我该做什么?
萨瓦什脱下身上的皮夹克,转身问:你身上有没有手帕?等一下要用到布条。我还需要一只手套。西克腾解开蓝色的绸带,有点太长,萨瓦什叫他先打一个结缩短。
这长度用来绑鸟不是刚好?
我们要蒙住那鸟的眼睛。
他们上前,萨瓦什跷到鸟身后,将夹克盖在鸟身上,吓得伤鸟大声慌鸣,他见状立即弯腰屈膝,把鸟的活动范围压缩在上半身与两腿中间,戴手套的右手往夹克里掏抓鸟头,掌心使力压住鸟喙。
快,趁现在。
西克腾麻利地按萨瓦什说的用腰带盖住鸟眼和头,在喙下方打几次绳结。
两人用走的回去,西克腾负责拖船,他害怕鸟会在他怀抱里挣扎。一路上鸟不叫,不拍翅,爪被萨瓦什以手指小心地夹住,不时扭动身体。
老莫尔根的房子离车行道最远,前方有覆上兽皮和彩绳装饰的仙人柱,住处所在的矮缓坡,门边的重型摩托车车身沐浴在北地温阳,散发工业品的锋芒。
老莫——在不在?老莫——
走前头的西克腾跑到门边:老莫不在?
不在。他上山去了……
科尔沁走出门,他午间原来在这儿蹭时间,萨瓦什心想。
我们找到一只伤鸟。西克腾指着萨瓦什手上那团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办法。
同住的两人首次在别墅以外的地方正式碰面,科尔沁盯着萨瓦什。
我们发现他停在地上飞不动,翅膀举不起,走路走不好。怕被青年怀疑鸟的伤是他搞出来的萨瓦什严肃地解明状况,犹如那只鸟是要接受手术的急诊室病患。
他不期望青年会回话,但青年响应了,看着他的眼睛:拿进来我看看。
这是特殊状况,萨瓦什理解,不过他的心情仍然被那回答点亮。
这是什么鸟?
科尔沁放鸟到木桌上,掀起皮夹克,叫他们任一个抓住鸟足。萨瓦什自告奋勇,直接揪科尔沁对话。西克腾挤在旁看。
我不很确定,可能是普通鵟……英文叫Eastern Buzzard,颜色较深体型中等,附跖……腿部没有披毛。
萨瓦什欢欣狂喜,内心的乐团吹起号角:他在跟我对话,有问有答!终于我不用在那栋房子忍受孤独,被排除在外,可以得到理睬?萨瓦什感觉这大半九月下来折磨身心的冷暴力对待即将结束。
看起来好小只。西克腾点头附和,萨瓦什心想形容科尔沁身边站的西克腾小只亦无不妥。
青年兽医的注意力放在检查上,不知是谁想到要包住鸟的眼睛?他没有问两人,这做法是基本,认为大概任谁都能想到吧。
翅膀骨折?萨瓦什问。
对。骨折……科尔沁小心地展开鸟羽,藉窗口透光仔细检视翅膀结构,缺了一片初级飞羽,翻看覆羽不见有血迹,再观察那与认知中稍稍不同的羽色,是刚换好羽衣的亚成鸟。
骨折会不会影响日后飞行?
不接错位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会很小心。
科尔沁接着检查鸟足,跟两人说:有点儿踵。或者是扭伤……伤不太严重。
就是叫得特别惨。西克腾看着桌上定定不动的鸟微笑,抚摸鸟腹的羽毛,也没什么动作。
萨瓦什庆幸搬运过程没加重伤势:是只幸运的鸟。
说不定还不太熟习飞行。科尔沁对鸟的话声轻如呼羽。
恰才一幕没能逃出萨瓦什的眼睛和耳朵,尽管冰冷成为青年的印象基调,日常对待妹妹跟宠物熊都好好的,没曾见他面露凶光。萨瓦什不敢说每个兽医都爱动物,不过科尔沁可以归入爱动物的那类。
这么好的人,假如私下约炮……萨瓦什思考及此,咒骂自己卑鄙,自己本性可耻地沉溺于观赏正派人士曝露真性情,但没道理要在脑中污辱口碑声誉良好的青年。
然而,被冷落多时的萨瓦什始终为遭遇忿忿不平。青年不管他是何许人,有过怎样的过去,尽可能将入住自家的外人的言行漠视到底,到底是什么心态?岂能不招恨。
两小时过去,替鸟剪好肉片,找来狗用大笼的西克腾和科尔沁布置鸟笼,见事情告一段落,取回腰带打道回府,约好明天来看鸟。
我不知道原来你读兽医。
科尔沁捏住手腕,没有说话。
果然最后会是这样——萨瓦什很感谢他愿意配合我们挺熟的戏码演出,人类学家作为外人,要是被社群任一人用众人意识到的做法有意排斥,便很可能影响到后续的融入式生活。
他始终猜不透为何科尔沁的善意散发暖意同时伤人至深。
我们可以多谈谈这附近的动物。
你和老莫尔根是师生关系吗?
我哪里惹你不高兴?我可以改。
启动引擎的摩托车上,戴好头盔的科尔沁以不可解的眼神投向萨瓦什。
要去接妹妹的时间到了?一路小心。
挫败的心竟然因科尔沁小小的点头而有不计前嫌的打算!萨瓦什感觉诧异,亦极之恼怒:他反感变成亏待自己以讨好他人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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