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房子导览（2/2）

厨余怎么处理？

放角落那台感应式垃圾桶。如果有连半秒都不能忍的垃圾，想它极速消失，别冲马桶，到房子后方的林子里，我们有一座小型焚化炉……

焚化炉不会很危险吗。

垃圾比较危险，萨瓦什，是不是？没人听过安全和可爱的垃圾！巴特尔先生大笑几声，当然，它不是你用的。两天一次，回收车会开到路牌附近会停下，扔到那边的大型垃圾桶就好。

厨房很普通，没有电磁炉，没有洗碗机，微波炉和烤炉看起来不是新款式，萨瓦什直觉巴特尔先生夫妇是用惯旧家具旧电器便懒得换的保守人士。

青年往萨瓦什偷瞄，很快收回视线。

看起来很好吃呢。

青年知道这句话不是对他的父亲说，叉子顿停半空，客人的视线迎面直撃

他，过后又满不在乎地别过脸，继续聊天：我指那些蓝莓和红莓……竟然是这么大手笔的货！……很感谢您的好意……头也不回步出厨房。

跟随巴特尔先生的指引，萨瓦什逛过房子一圈，大致了解如何在这栋房

子展开新生活，并已找到安放钥匙的铁架。思考全面的巴特尔先生将最近整理过的飞机航班、火车班次信息，以及到站前的交通路线、家用wifi的帐密及他个人社交app的账号email给他，让他不胜感激，内心对这位长着蒙古大漠英悍相貌的俄罗斯人处事的细腻给予一百万个夸赞。

萨瓦什舍得放弃盘问巴特尔先生那些民族气息浓厚的收藏品到底从何而来和代表什么，也不计较林林总总的科学测量地图挂画中不时夹杂小孩子的画在美学上给人不对称的观感，却始终有个耿耿于怀，不问不痛快的问题。

巴特尔先生，您家里是不是养了一头大熊？

你说他啊。

对，黑色的大熊，会爬树的……

名字叫贝贝（Berber），养了八年多吶。站起来和我儿子差不多高，身体挺健康的。咋了？

他……贝贝会不会咬人？您的儿子有没有受过伤？

没有，没有。亚洲黑熊没大熊——就是棕熊——没他们那般凶猛。我不建议你看他作狗，他过去杀了好多匹野狗和狼，杀来玩儿，不吃的，我猜他讨厌狗。但他个性可以说比人类更温驯，不用担心。

萨瓦什怪责自己神经纤细，愈听愈觉得贝贝特凶猛。

该怎样跟贝贝相处？

当他是家里比较大的宠物狗就好。萨瓦什不懂了，到底巴特尔先生眼中的贝贝是狗不是狗？

您刚说他不喜欢被人当狗对待……

宠物狗和狗哪里一样？

这种狡辩搭配他诙谐的语气，萨瓦什知道巴特尔先生在跟他开玩笑。

别攻击他，千万不要。贝贝很快会明白你是朋友。

假如我和你儿子吵架，那会怎样？

巴特尔先生静默，等到萨瓦什想收回这个答案可能不太好笑的假设时，另一边人传来一句回问：我也不知道。你认为会怎样？

对话在忽临的寒冬中客气地结束。

站立中庭的塔楼顶层，萨瓦什轻轻拉绳子，金属片撞击发出清朗的脆响，同时洒下结块的尘灰与蜘蛛丝。

贝贝……

贝贝在粗大的支干上，或坐或躺，叶子挡住看不很清楚。

风景挺好，可以远望用铁丝网围住的黑熊住处，有翘翘板和大水池……

萨瓦什走回厨房，交还手机。

抱歉，我好像聊太久。

青年没有摇头，没有点头，神情没有不满，和智能型机械人没两样。

你没说自己的名字，我没问你父亲。

他在看什么，萨瓦什不解，为何那双金色的眼睛像在看他，又像在注视更远的地方？那不是一般人的眼神。

耗了好几分钟，厨房待不下去，萨瓦什被盘石般的沉默意志打退，要非听过他对他父亲的咆哮，他会直接判定青年是哑巴。

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行李搬上二楼的房间，另外两位女士未到步，住房未定，行李箱推到客厅角落放着，感觉一天的任务已完成的萨瓦什躺在床上，舟车劳顿积累的疲倦教人不想直起腰板来。

意识沉归梦乡前，萨瓦什想的不是工作、不是朋友家人、不是熊，而是青年吃的松饼——他五点爬起床，路上没啃过薄荷糖以外的东西，深信别人家的餐桌上会出现能填饱肚子的大餐。

真不走运……

萨瓦什的身体选择了休息。

十二点多，青年做好正式的午餐，到二楼找他，没有关上的房门标明男子的所在位置，薄薄的被子是他埋头酣睡的背影。

能让父亲挪出半小时多的时间聊天的外人，在青年回忆里其实不常见。

学者还没过来前，名字出现餐桌上有三次之谱，青年知道父亲从对方身上得到知识的满足，因为很少提及故乡的他主动说起曾祖父及高祖父过去的故事。不过科尔沁警觉的神经驱使他收起对那名人类学家的好奇。

他的父亲说他内向，一半是正确的。

另一半的他，不叫内向，单纯是心房被恐惧占据太久，忘记原貌而已。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