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游戏（2/2）

2015年的那个仅有七天的十一长假，神奇地让悬在陈玉爸妈那两颗心上的大石头安稳落地。面对儿子回来以后的每个夜晚都窝在房间里打游戏，他们也不曾抱怨过一句。

他们从不担心游戏会蚕食陈玉的身心，他们只怕陈玉没有朋友。当他们听到陈玉在房里带着耳麦压着嗓音和人说话时，过去一年里这个家庭所遭受的折磨便迅速地从他们的生活里及记忆里消退。

而对于陈玉来说，每晚八点例行陪那二世祖打游戏倒更像是一项让人乐在其中的任务。他会接受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除了唐明睿，没有人会愿意花那么多的时间和他连着麦，谈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两人刚开始玩的那会儿，唐明睿只会带着陈玉打随机匹配5V5。唐明睿打ADC，陈玉就打法师。在类似的竞技游戏当中难免会匹配到一些性情暴躁的队友，对陈玉这个游戏黑洞进行无情的言语攻击。有一回随机匹配到的队友骂的狠了，陈玉盯在屏幕的双眼就被一层莫名的雾给笼罩住了。当时，唐明睿就坐在他的对面，见游戏里的小法师在泉水复活以后就一动不动地傻杵在那儿，连喊了好几声“陈玉”，最后趁一个打野空档瞥了一眼对方，这时他才发现陈玉的眼眶红了，嘴角抿得忒紧，好像这样就能把满溢出的泪水憋回去。

唐明睿一边不以为意地嫌弃陈玉太玻璃心，一边开麦和那个嘴脏的队友互相慰问各自的祖宗十八代。从那天以后，唐明睿和陈玉待在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就不再开麦了，任那些竞技第一、娱乐第二的喷子们对着电脑屏幕吐口水。

等到陈玉在十一假期回到J市以后，他也很少再打法师这一类的角色，开始在各排位赛充当唐明睿的专属辅助。唐明睿也鲜少再去匹配那些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他拉来了小学校其他班的男生，拉来了已经毕业的学长。总之谁有空就拉谁，组个五人组的小队开始在峡谷各路上推塔、拿人头。

陈玉很少在唐明睿和其他男生聊的正嗨的时候说话。要他开口插嘴说话是要有一个大前提的，那就是唐明睿忽然停下所有的话茬，从嘴里蹦出“陈玉”两字。一到这时，陈玉就会低低地“诶”一声。所有人立时停止了取笑打闹，“诶”清清楚楚的在他们的耳畔响起。一个上学期刚毕业，未曾见过陈玉的男生听见这声软绵的应答，错把陈玉当作是学校新来的小萌妹，开唐明睿的玩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开学一个月就把到新的小姑娘了。”

知道内情的其他四人都很尴尬。

唐明睿清了清嗓子，解释：“他是男的。”

学长：“……”

当然唐明睿也不总是能在游戏中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长假的第五天晚上他们照例开黑时，陈玉一个不小心就抢了唐明睿的人头。一般人头也就算了，偏偏那一个是唐明睿完成五杀"Penta Kill"的关键。唐明睿想也没想，直接一句垃圾话爆出口：“陈玉，你他妈是不是傻逼！卧槽！”

那是陈玉第一回见唐明睿这么凶地和他讲话。带着耳麦的耳朵仿佛被丢进了一颗炸弹，炸弹引爆时险些把他大脑的所有神经炸断。

陈玉缓慢地拾掇回自己被炸成碎片的思绪，他回忆起在过去的一个月他是否已和唐明睿成为朋友。当他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他颤着声音告诉唐明睿：“我道歉。但你不要这么说我。”他有意避开了“骂”那个字。他承受不起那个字。

可那时唐明睿显然还在气头上。正值青春的男生总是能为游戏的一点成就感到极端的兴奋或是极端的恼怒，他继续粗声粗气地吼陈玉：“你他妈能不能别成天像个娘们似的说话！烦！”

陈玉不再说话了。队里的其他三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最年长的那个连忙出声打圆场，说：“Ray，多大点事！都是兄弟，继续打，继续打。”

那盘游戏结束以后，陈玉就找了个借口下线了。等到长假的第六天、第七天以及陈玉为了坐飞机专门请的第八天假，他都没有再理睬唐明睿的游戏邀请。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