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三漫(2/2)
可是,他怎么会做这些事?
乐娇看着那一方月华明亮处,不知道为什么,缓缓伸出手去触碰。
指尖略一拨撩到那银色琼浆,便被镀上一层不属于人间的光芒,陡然间与黑暗区别开来。
她在这净化人心的光辉中,产生一股自愧的亵渎感,忽而缩了缩手指。
但愈是美好的东西,愈引诱着在黑暗里的人。
那一方小天地看上去是那样温暖、柔和,引诱着甘愿为蛾的人。
乐娇产生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像抓不住的雾,零散得组不出词句。
她想起许久之前乐巧同她说:“以为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没想到是块冰,还有化的那一天。”
那时她说了什么?
噢。
她说:“冰化掉之后就流开了,不代表什么。”
可是,燕青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冰呢。
前世相处的两年里,她见过那人卸下一身轻狂气质的模样,那眼里古井不波,毫无欲望。
眸子中堆积的疲惫是那种跋涉过千万里山河的人才有的——任凭躯体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摇摇晃晃,累得再也走不动哪怕一步。
若他蹲下直视乞讨之人的眼睛,会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如出一辙的悲戚。
他是疯长的藤蔓,霸道没有一点道理;他也是厌光的苔藓,在湿冷贫瘠的石头上才可以生存。
前世那些点点滴滴的相处里,乐娇总有种感觉,迟钝如她,无法准确地形容出来。
就好像,所有的一
切,都只是这个人的壳子,僵硬而高调地贴在皮表;只是为了保护,那个躲在黑暗里的灵魂。
他不是冰,是玄铁,化掉后炽热得能灼融皮肉。
乐娇放在月华下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她的眼神飘忽,思绪流转得滞塞而缓慢。
连细小之处都不肯放过,她翻遍记忆之匣,慢慢搜寻有关他的过往。
她想起他开玩笑般说的娶她,想起他口是心非地让她拿药敷脖子,想起穿越人群的一瞥。
他在咬痛她后落泪,盖住她的眼睛后又做了什么呢?
他说:“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说:“小瞎子,你傻。”
他说:“你做事不计后果。”
她招惹他什么了?
她傻在哪里?
她怎么不计后果了?
那一句句因她笨拙而忽略的、拥有潜台词的话,在这个平静的夜晚被一字字剖开,曝露出其深层的、阴暗的意思。
她招惹他什么了?
招惹他恨她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在听完那首《缺月辞》后还可以笑出来,不该觉得恶心吗?
为什么会为所恨之人露出那样难过痛苦的神色?
乐娇最后想起蓝莠说的那些话。
“世上两种男人最难缠。”
“疯的,和痴的。”
——“这燕青,二者皆有。”
疯的……和痴的?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从乐娇的心头蹦出来,令她颤栗得双腿一软。她步子虚浮地走到床边,再跌坐在床上。
她仍然能想起前世的“良辰美景”,想起那男人鄙夷的目光,想起冰冷的红烛喜字。
可她也能想起少年舞剑时的飘逸身姿,策马时的小心呵护,咬她时的狠戾决绝。
打心底里产生的不可置信冲得她犯晕,以至于她情不自禁地嘀咕着“这怎么可能呢”。
要让铁化掉,需要多少的热度?
她没有做什么,也不会做什么,更不想被迫接受那炽热的偏执。
可是乐娇不知道,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冰雪消融。
只需要跨越危险偏执之人世界里的警戒线一点点,只要那么一点点,就如同迈入了地狱。一只只鬼手缠住来自天堂的光,不容许它逃离。
恶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感情牵绊,他的世界不按规则构建,他也不爱常理出牌。
或许只是他的心上人,一颦一笑都长了讨他喜欢的样子。
每一个令人讨厌的动作,由她做来,都刚刚好,不多不少,卡住他的心坎。
乐娇躺在床上,手背搭在眼睛上,感觉像做了一场连续不断的噩梦。
如果、如果不是她臆想,不是她过分揣度,不是她自作多情。
那么,他恨她,他这么恨她,他这么矛盾又复杂地恨着她,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这样恨她,是因为……
他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在听《告白之夜》的时候控制不住一直哭。
决定配着这个音乐写大结局。
“穿越千里万里来见你。”
“背对山河一步步走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