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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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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太喜欢了。

以前看他不得闲的时候,总是心疼。

如今看他全然的放松并真正的清闲下来,每日陪着自己,让融融的情意包围住她,是她从未想过的夫妻相处的光景,用力珍惜着。

很好。也确定,日后会更好。

他眼眸更为明亮,噙着浅浅的笑,热切地吻住她,热切地索要。

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喜欢。而且,是“太喜欢”。

听他说航程将尽的时候,陆语才询问起岛上的情形:“只有仆人?”

他颔首,“对。”

“多少个?”

“四五十个吧。要打理的地方不少。”他说。

陆语想一想,“那么,那些仆人,真的愿意不远万里到岛上为仆?”

“不是。”沈笑山笑着解释给她听,“每年都会更换。如今哪儿有那么多孤苦无依或是无家可归的人,愿意不远万里到岛上,当然是为了比较诱人的益处。他们为仆一年的例银,从三百到八百两不等。船只每年都要过去两次,运送东西,调换仆人。愿意多留一二年的,事先说一声就行。”

陆语释然。一年赚三百两到八百两,等同于在显赫的门第中的等次不同的管事一年所得。可那样的好差事,不是谁都能遇到的,而且也要看资质。在高门大户的下人之中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而在岛上当差,做好分内事就行,不会被人排挤,唯一的缺憾,是要远离家乡。这是一份需要人做出取舍的差事。

岛屿遥遥可见的时候,沈笑山站在船头,久久凝望。

离得这么近了,她反倒生出了好奇,并且压制不住:“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是让我乐不思蜀的所在。”他笑笑地看着她,“等你到了就知道了,不会有比那里更舒心的地方。”

陆语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眉,“这次打算住多久?”她又想起了唐修衡的叮嘱。

“我们是提前离开了江南,节省了一两个月——住半年吧。”他说。

“不行。”陆语说,“两个月。再好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五个月。”

“最多住三个月。”夫妻两个认认真真地讨价还价。

“还没到地儿呢,急着说这些做什么?”

“就得先定下来。”陆语道,“必须答应我,不然……”不然又能怎么样?她敛目看着海面,“不然我就去水里转一圈儿。”

沈笑山只是笑,不再说话。

想法当真出现分歧的时候,他不解释,不争辩,只是将之搁置,晚一些再商量。陆语无计可施,便只是叮嘱他:“不管怎样,你要让船三个月后回来一趟。”

“那等于是刚靠岸就回来。”看到她坚持的眼神,他终究点头说好,“大不了让船只泊在海边,等一段日子。”

所谓的小岛,是对于汪洋大海而言。离近了,陆语就觉得,这岛屿,一个月能逛完就不错。

船靠岸。

沈笑山和陆语下船、登岸。岸上已有数名仆人在等,身后是两匹骏马、七辆运送箱笼的马车。

船上的船工、仆人井然有序地从货仓中抬出一口口偌大的箱子,送到岸上。

仆人齐齐行礼之后,沈笑山交代心腹一些事情,陆语忙着打量岛上景致。

沙滩在阳光下呈浅金色,一条曲折的覆着沙土的石子路通向岛内,视线所及之处,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那树木是她没见过的。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转向了,忽然间分不清方向。懵住了一会儿,抬眼望天,时近黄昏,夕阳将要陨落,她借此找回了方向。

沈笑山走过来,对她偏一偏头,“走。”

陆语一笑。

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去往住处的时候,陆语说了刚刚转向的事,“……好几天没犯过这毛病了。”

沈笑山哈哈地笑。

陆语说:“我带了罗盘,以后自己走动的时候,可不能少了它。”

“过几天就好了。”沈笑山说。

“但愿吧。”陆语很快放下这件事,指着所经过的绿树、花树,问他叫什么名字。

沈笑山一一作答。

走着走着,进入视野的景致丰富起来:小河、溪流、自然生长不经修饰的草地与花树林、遥遥可见的花海、巍峨的高山……

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清新、洁净。

离海面远了,风中没了咸湿,含着花草的清香,带着春日的融融暖意,让人熏然欲醉。

陆语问他:“怎么找到这个岛屿的?”

“一个做海运生意的老前辈告诉我的,并且留了引路的人。”沈笑山答道,“老人家那可是真克妻,娶一个死一个,四回之后,就断了再娶的心思。但凡有一儿半女,也轮不到我。”

“老人家在这里住过么?”

“没有,但是带人在不同的时节来过几次,查看岛上是否适合居住,譬如有没有怪兽巨蟒,是否有飓风、暴雨。结果发现,这里四季如春,草木葱茏,山水洁净,能见到的活物不多,自然也就没有怪兽巨蟒,有也早饿死了。“

陆语莞尔,穿过一大片花树林,展目望去,看到了几所小房子。

沈笑山循着她的视线,告诉她:“这类屋舍是仆人的住处。最早派人过来建了二十所,有几个常年留在岛上的闲得横蹦,这几年又陆续加盖了三个小宅子——无亲无故的,在这儿安家了。”

车马、房屋之类,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陆语道:“幸亏是嫁了你,不然,我真会妒忌你的财势,咬牙切齿的那种。”

他笑着策马到了她身侧,抚了抚她后颈,“打今儿起,你就可以开始筹谋一个有趣又耗费咱家财势的事由,到时候咬牙切齿地挥霍。”

陆语笑起来,“算了吧,我没那个脑子。”

暮光四合十分,两人来到岛上的住处。是一所样式寻常的四合院,在附近,另有四个五开间的屋宇、几所仆人的住处,错落有致地分散在小河边、树林前、芳草地上等位置。

有四名仆人迎出来,都是中年人,两男两女,样貌忠厚,笑容淳朴。他们之中,只有一个见过沈笑山,对于陆语,都是首次相见,但是都事先得到了消息:先生和夫人一起过来。

四人行礼问安,夫妻两个打赏之后,走进室内。

两名女仆走进来,服侍着两人净面净手。

“摆饭吧。”沈笑山说。

“是。”

仆人忙着摆饭的时候,陆语在院中转了一圈,见格局与寻常的四合院一模一样,室内亦然。

饭菜上了桌,仆人欠身退到外面。

新鲜的鱼虾蟹、鲜嫩的蔬菜、香气四溢的红烧肉、馒头花卷羹汤,摆了满满一桌。

陆语真饿了,举筷大快朵颐。比起长安沈宅的饭菜,味道差了些,但她可以忽略不计。

沈笑山却是边吃边皱眉,一脸嫌弃。

陆语见了,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终于,有了他不能吃到合口的饭菜的时候。

“笑,让你笑。”沈笑山探手拍她的脑门儿。

陆语笑得更欢。

“明儿就好了。”他说。

“那就好。”这种事,一次两次可以,时间久了,他定要闹脾气的。心里想着,应该是有厨艺绝佳的人随行。

感受迥异地用过饭,仆人进门来,撤下饭菜,把厨房收拾干净之后,进来禀道:“先生、夫人,热水备好了,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回住处了。”

沈笑山颔首一笑,“去吧。”

陆语稍后得知,仆人们巳时来、晚饭后离开——是依照他上次过来的惯例。想到夜间整个宅院只有他们两个,只觉自在。

被人服侍的日子是有几年了,但她更多的岁月是在师父跟前,凡事亲力亲为。沈笑山更不需说了,平时不少事情都不会经下人的手。

当夜,洗漱之后,漫长航程结束、到达目的地的心情化作透骨的疲惫,陆语躺下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光大亮,沈笑山已不在身边。

她坐起来,对着陌生而雅致的寝室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一件事:仆人巳时才过来,早饭怎么办?总不能说,把饭菜放在院门口吧?或者,灶上一直小火热着饭菜?

她揉了揉腹部,真有些饿了,穿衣下地,洗漱后在正屋找了一圈,也不见沈笑山,便去了厨房,进门后,看着眼前一幕,愣了愣。

干净得有些过分的厨房里,他正站在长台前,手法娴熟地切菜。

“醒了?”他问。

她没应声,走过去,从他身后环住他腰身,面颊贴着他的背。

“这黏人的毛病,可千万不能改。”他语带笑意。

“我先前以为,你带了厨子到岛上。”却不想,是这样。

“我那手厨艺,就是在这儿练出来的。”他和声解释,“要不是洒扫之类的琐事太耽搁时间,做再好也没什么意思,这院子里一个仆人都不需留。往后每日,我做饭给你吃。”

“嗯。”她笑了,心里甜甜的,“要我打下手么?”

“不准。”她不喜欢的事,他便不喜欢她勉为其难,“你那双小爪子,伤够多了,平时再瞎忙活,制琴时怕是会出错。”

她笑出声来。

用过早饭,沈笑山带陆语去另外几所屋舍转了转。

各有各的用处:存放岛屿一应事宜账目的,悬挂着大幅航海图、星象图的,再就是药草房、藏书阁和存放粮食的偌大的库房。

藏书阁里的书,都关乎星空、航海、大漠、高山,有不少是从外邦觅得,经由人翻译而成。

抛开豪商、雅士的沈笑山,心中痴迷的,全在这里。

他已走得足够远,他却觉得还不够远,想要探知的,很多亦是遥不可及的。

起初几日,沈笑山陪着陆语在岛上游转,让她看岛上最为柔美亦或有趣的景致、种在岛上的粮食果蔬、养的牲畜。

——那些仆人,绝大多数做的是这些,自给自足。

“粮食果蔬牲畜太多了怎么办?”话一出口,陆语就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让船只捎回去就行了。”

他笑,嗯了一声。

熟悉了环境,陆语就让他去忙他的,自己要再把各处走一遍,有不少问题要细细地请教仆人。

他从善如流。

没过两日,陆语就打心底迷恋上了这个地方。

首要原因是自在清净,在这里,除了要按时吃饭,没有任何需要约束言行的规矩,仆人们尊敬沈笑山和她,但平时从来是各司其职,明白自己最重要是手边的事,而不是观望主人家的行径;

其次是过于清新柔美的景致。偶尔,她会对着一面澄明的湖、一片落英缤纷的花树林低声叹息着,看上大半晌。那份美,让她觉得,这里就是隐匿在世间的一个桃花源。

她打破了从不自己作画的惯例,每每让身强力壮的仆人帮忙,把大画案搬到合适的地方,画下美景中的一角。

此外的时间,全用来请教仆人问题,诸如不识得的花草树木果蔬的名字和生长习性。

仆人们都很喜欢这个问题多多的女主人,自是知无不言。

陆语将所见所闻写画兼具地详尽记录在册。再来,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一如面对经历任何事,她要记住,铭刻于心。

为了这些事,她空前的喜悦,精气神儿十足,将近一个月,算是住在了书房,常常大半夜还在写写画画,倦了,便转到里间的宴息室,合衣睡在躺椅上,醒了便继续忙碌。

沈笑山并不干涉,他有他乐在其中的事。

由此,夫妻两个只午间碰面的情形越来越多:早间,饭菜备好了,她还没起,他就由着她睡到自然醒,独自吃完饭,把饭菜温在灶上便出门;上午她顾忌着时间,不会走远,会按时回来用饭;而下午,天光较长,她会去远一些的地方,回来得较晚,而那时,他一如早间,又已出门。

兴致高涨地忙碌的时候,顾不上这些,等手边的事告一段落,她不由好奇,于是,这天下午早早回来,在厨房里寻到正在准备饭菜的他,问他这些天在忙什么。

“打渔、钓鱼、观星。”他说。

陆语讶然,下一刻就说:“我也要去。”

“明日开始。”

“好。”

于是,之后的一个来月,陆语都跟在他身边。

而在第一天,她是比较崩溃的:天还没亮,也就是后半夜吧,他就唤她起床,穿上行动灵便的衣服,策马出门。

陆语如同梦游般到了海边,随他走在沙滩上。

沙子进了鞋里,硌得难受。“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她问。

“对。”

她停下来,脱掉鞋袜,卷起裤管,赤脚走在沙滩上。

他笑着拥住她,低头索吻,“醒了吧?”

“嗯。”陆语下意识地回望岛上。

“仆人夜间不会出门,走着来要三两个时辰,用拉车的马,就得告知管事。”

她放下心来,空闲的手携了他的手,“我们走吧。是去打渔?”

“嗯。”

“这种事有什么好玩儿的?你居然那么喜欢。”

“这种事全凭运气。”他说,“有比与天地赌运气更有趣的事情么?”

“……渔夫真是不容易。”她挠了挠他手心,“至于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哈哈大笑。

后来陆语所见,正如他说的,这是看运气的事,有时满载而归,有时一无所获。

每次有收获的时候,陆语都发现,他会把小鱼小虾放回海中。

“小鱼小虾更好吃。”她问,“这又是什么门道?”

“不让鱼虾断子绝孙。留三分余地,海上亦如此。”

“这话说的,再看到做好的鱼虾,我还忍心吃么?”

“你这会儿不饿而已。”

她笑声愉悦,“也是。”

至于在浅海处钓鱼,陆语当做晒太阳——和他并肩坐着,轻声说话,和煦的阳光洒落,让海面波光粼粼,让她变得慵懒。

最有趣的,是风清月朗海面平静的夜,他划船带她出海,躺在船头观望星空。

在此之前,陆语对浩瀚星空只是一知半解。

而他不同,自幼就对星空有好奇,感觉神秘,有机会便寻找相关的书籍。在如今,他等于把自己所知所学重新温习一遍,讲给她听。

他言辞生动有趣,便让陆语很快从提不起劲到疑问不断再诚心请教。回到岛上,再看那幅星象图,也能看出些门道了。

而这门学问,所知的越多,越觉得星空的奥秘太多,常常会不自觉地陷入奇妙的遐想之中。

这晚,仍如先前,小船被划出去很远,回头一望,岛屿成了小小的一点。

甲板上铺了厚实的毯子,两个人躺在上面,对着漫天璀璨星光。

她枕着他手臂,感觉得出,不知何故,他有些心不在焉。她侧身看着他,“怎么了?”

他也转身,面对着她,“我在想,过来的日子不短了,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有么?”陆语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能会意,费力地思索着。在岛上,什么都有——衣食住行欢欣满足;也什么都没有——是非琐事心烦暴躁。

他的手在她背部跳跃几下,“有件事儿,多久没办了?”

陆语恍悟,笑出来。

亲吻、拥抱,是经常的,而鱼水之欢,只在起初到来时有过一次,随后,都是一样,几乎舍不得入睡。

这一段,又是每日黏在一起,但打渔、观星几乎占据整个夜晚,观星后回到岸上,径自换打渔的船再次出海。只上午、下午偷空眯一觉。幸好他做的饭菜堪称珍馐美味,药膳的功效亦很明显,她每一餐都会吃很多,要不然,怕是早熬得明显消瘦下去。

这样的“忙碌”情形,大抵一生也就这一次。

他托起她下巴,笑笑的,“来,看看我们是不是不稀罕夫妻之实了。”

陆语又笑,笑声很快被他封在口中。

原本,他只是调侃自己与妻子,原本,真是打算浅尝辄止。

可是,之前言语宛若暗示,让身体有了反应。

意识到他要动真格的,陆语急起来,“慕江……”

“只有星月能看到。”他在她耳边说,“只有天与海,只有你和我。”

“……”他是对的。

好一阵,她眼前亮晶晶一片。他的眸子明亮如空中的星子,星子一闪一闪,熠熠生辉。

海风回旋,隐没了彼此的凝重急促的呼吸。

海波载着船,起起伏伏;她随着他的把控,心绪浮浮沉沉。

支离破碎的低喘、呻/吟,融入海风,转瞬消散。

“这就不行了?”他点了点她的唇,笑得有点儿促狭,不等她出声,便热切地吻住,带她攀向极致的快乐。

……

观星夜,前所未有的放纵之夜。

.

第三个月,阴天下雨时不少——若在地面,这是盛夏时节。

夫妻两个留在岛上的时间多了,开始关心仆人们遇到的不大不小略去不报的问题,能点拨的点拨,该商议的商议,需要外面伸援手的,记在心里。

闲来他看了她的画,不知是心性还是环境影响所致,画的意境完全符合这岛屿的景致,清新优美,手法纯熟,但是尽量避免运用技巧,看起来特别舒服。

“全部带回去。”他说,“每一幅都是佳作。”

“但愿不是谬赞。”她笑盈盈的,“我也有能够送人的画了。”

他笑着抚了抚她后颈。

陆语每日都会翻看万年历,每日都会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等到大船到来,是当即软硬兼施地让他离开,还是真照他说的,让船只等待?

这地方,对于喜好热闹的人来说,定是没得选择才会涉足,而对于他们来说,委实是人间仙境。不要说结伴而来,便是独自前来,也真有无数乐趣,不愿离开。

偶尔,沈笑山看到她对着万年历犯愁,便忍不住笑。

大船并没按期到来,晚了五天。决定航程的,是天气,非人力可控制。

让陆语意外的是,沈笑山当即就吩咐仆人,把要带走的一些东西收拾起来,装入箱笼,送到船上,随后对她说:“走。”

“……?”她说不出话。

他笑,“船上不定放了多少等着我看的信件账目,你也不知有多少信件等着回复。真在那儿等着,跟催债的差不多。”

她失笑。

就这样,他们离开岛屿,回到船上。

正如他预料的,他面前的账目信件堆成了小山,她面前则是厚厚一摞信件。

看信、回复信件的时候,沈笑山还好,不时莞尔一笑,不悦了也只是微微蹙眉。等到看帐的时候,就有些意兴阑珊——心跑远了,一时半会儿真收不回来。

他掂着一本账册,过一会儿,长长地叹息一声。

陆语忍俊不禁,走过去,俯身搂住他,“说起来,往回返这事情,吃亏的可是我。在岛上,我每日吃得都是你做的珍馐美味,往后可不会总有这种好事。”

“什么珍馐美味?”他牵了牵唇,“你不是以为这词儿跟粗茶淡饭一个意思吧?”

她捏了捏他下巴,“瞧瞧,刚回到人间,这嘴巴就又刻薄起来了。又一个坏处。嗳,要不然咱掉头回去吧?”

他哈哈地笑,把她拉到怀里,“跟我一起看,一起遭这份儿罪。”

“好啊。”

来时路上,因为是春日,天气并无明显变化,而回去的路上,则是一面走一面加衣服。

登岸时,已是深秋。

去往山中的路,不比航程短。大多时候坐马车,坐腻了就策马走一两日。

就算心急也急不来,他要一面赶路一面处理积攒下来的很多事情,更有身在各地的心腹赶来,当面禀明一些要事,大多是经商范畴之外——经商相关的事,传信即可。偶尔遇到比较复杂的事情,更需要找地方暂住几日,把事情理清楚拿出章程再启程。

他又变回了寻常时日里的沈笑山,不乏压不住火气黑着脸发作人的情形。

如此赶路,药膳没可能保证她定时服用,沈笑山却早有准备,让她改喝药酒。

陆语好一番啼笑皆非。

闲来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不得不承认,他这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如今气色极佳,而体力精力也明显胜于从前,胃也不再犯病来扰她。

毫无规律地在路上消磨掉两个多月之后,他们到达了出行第二个目的地。

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高山峻岭。要去的地方,在其间的一个谷底。

进山之前,沈笑山遣了所有随从。

就像陆语在密室看到的地形图那样,路线迂回复杂之至,她看过很多次了,步入其中,仍然觉得像是走进了迷宫,没多久,便又转向了,不得不拿出罗盘来指引方向。

而这路线,大致上是天造地设,他的人手,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用了些障眼法,做了些机关。

沈笑山有时也不耐烦,跟她抱怨:“想起来,这也是吃饱了撑的。起码三代以后才有可能用得着,这么早弄这么个地方干什么?”

陆语无言可应对。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话说回来,万一命太长,活到百十来岁呢,不管哪家遭了意外,都看不了,活来活去,到末了活生生急死,太惨了。”

“那还抱怨什么。”陆语岔开话题,“里面也跟岛上情形相仿么?”

“适合避难隐居的人享受田园之乐。”

“也建好宅子了?”

“嗯。”

陆语开始算账,之后发现,他手里最烧银钱的事由,是眼前这一桩,要耗费的人力财力无力委实惊人。她笑一笑,故意逗他:“先生,我现在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把银钱都花在这桩事情上了。其实,你也没那么富裕吧?”

他清朗的笑声在山路上响起,“你不是早就说过,我是欺世盗名之辈。”

“没法子,我一遇到这种事,就忍不住妒忌你的财势。”

沈笑山揽住她,“这桩事花的银钱,对于咱家,不过九牛一毛。把心放宽,你是富甲天下的人的媳妇儿,几时高兴了,把我放在家里的金银珠宝劫走就是。”

陆语笑不可支。

他担心她受不住长途走路,“累了没?抱着还是背着?”

“不要。托你那些药膳药酒的福,我好着呢,别瞧不起我。”

他又笑。

如此说笑着,路程中的枯燥无聊便被驱走。

辗转整日,入夜之后,他启动设立的最后一道机关。

一道足有城门大小的石门缓缓向两旁开启,发出沉闷的声音。

陆语瞧着,颈子一梗,又被惊到了。无法想象,他与唐修衡、程叔父、董飞卿是如何只看着地形图就笃定可以设立这样的机关,亦无法想象,是怎样的能工巧匠完成了这样的事——修建机关重重的皇陵的难度,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门内有沈笑山的手下在等,十步之外,是一辆黑漆马车。相较而言,里面的路很宽敞,马车行走起来,空间略有富裕。

坐上马车之后,沈笑山提醒陆语,“好歹撑一会儿,别睡。多说半个时辰就到。”

“嗯。”陆语的确有些疲惫。好几年了,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好在有他在身边,东拉西扯着,便能忽略身体的疲乏。

沈笑山告诉她:“如今停留在这儿的,除了沈家的人,还有程家、唐家、董家的心腹。”

陆语讶然,但很快释然一笑。居安思危、留有后路,是这世道下处于盛极之势的人必有的考量。就算能担保自己儿孙不出错,又怎敢担保之后的后人。

“但是,”她轻声说,“这路太复杂了,要是找不着可怎么办?”

他答得干脆:“要是都蠢到那份儿上了,那就该死哪儿死哪儿去,别气得这些老祖宗一起诈尸。”

她闷声笑着,依偎到他怀里,寻到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马车停下,二人相继下了马车。没走多远,便到了此间住处。

一进门,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陆语立即食指大动,急匆匆寻到盥洗室,洗脸净面之后,便坐到餐桌前大快朵颐。

吃到七分饱才意识到,桌上的菜肴,鱼、虾鲜美,荤菜所用的是腊肉,面食是白面馒头、面条。

通过餐桌上的情形便可推测,这里有鱼塘或河流、田地,没有牲畜。也是,一切安排停当之后,人就要全部撤离,没必要做无用功。

吃饱喝足之后,陆语转到寝室,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策马四处转了转,情形竟与那篇她倒背如流的桃花源记中的情形大同小异。

屋舍明显是先布局再建造的,整整齐齐。环境适合甘于隐居享受田园之乐的人。

大片的原野,一部分被长留此地的人开拓成了庄稼地,闲置的则是绿草丛生、野花遍开,美得惊人。

有蜿蜒的河流、池塘,其中有鱼虾莲藕。

最最难得的,是此处居然有温泉,不知源头在何处。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多终日忙忙碌碌眼神精明身姿矫健的人,那么,就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乐园。

可惜,山中不是岛上。在这里,她是沈夫人,时时刻刻都是。毫不抵触,只是遗憾。

而最享受的,莫过于在谷底仰望星空。

不知何故,在山中、海上看星空,要比在别处看得更为真切。或许,是人烟稀少的缘故?她也说不准原由。

那一颗颗已经识得的星,一闪一闪之间,会让她觉得,它们是在对自己俏皮地眨眼睛。如此可爱,如此美丽。而山中的月,看起来,又明澈几分,亦愈发的柔婉动人。

山中望月,海上观星,从没企及能有的光景,都经历了或是在经历着。

生涯至此,其实已无憾事。有一度,怀疑自己白活了一场的时候可不少。

沈笑山到了此处,一日都不得闲,与不同的心腹游走不同的地点,探讨着一些遗憾之处,商量着当下棘手之事,拿出章程后亲自督办。

这也是有毛病。他自己都承认。其实没必要做的面面俱到,但只要知晓了,便忍不了。

忙了两个来月,他才勉强算是清闲下来,得以偶尔享受此间趣味。

最好的,已经有了,再有其他,都是寻常。

停留将近三个月之后,夫妻两个离开,去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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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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