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2/2）

莫天天沉吟一番，才开口：“神秘。强大。——别扭。”他总结道：“但总的来说，我很喜欢他。”

“他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廖明远淡淡道。

莫天天耸耸肩：“每个人都是复杂的。”

“也危险很多。”廖明远说：“我知道你对我心怀戒备，我也明白你没有必要听取我的建议。但我还是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

他重新睁开双眼：“不要轻易地相信他。”

莫天天并未回答。

“观察，然后找到利用目标的方式。在剥夺完目标的价值之后，果断割舍。”廖明远道：“这就是我们廖家的生存方式。”

“像个猎人。”莫天天只是说。

廖明远颔首：“没错，像个猎人。”

莫天天陷入静默。

“我这腿，就是拜我这侄儿所赐。”廖明远语气冷静得近乎没有感情：“你不要误会，我可没有要同你抱怨的意思。愿赌服输，相反，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欣赏他。”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事。”莫天天吸了口气，说：“不过坦诚跟您说，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更倾向于无条件地信任您的侄儿。”

廖明远不怒反笑：“‘无条件’？听说他为了帮你解围，给了你两亿美金的投资？”

“同钱无关。”莫天天回。

“我很好奇，他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两亿美金——”

廖明远一字一顿地道：“本来就是你的钱？”

莫天天身形一滞。

“你还年轻，我也经历过像你这般意气用事的年纪，所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冲动。”廖明远手指敲击着轮椅的金属扶手：“但是我当年的意气用事……引发了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

“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孩子，我也不爱虚与委蛇。”廖明远的眼神像是一道冰冷的刀锋：“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出发点并不是为了你好。但这并不代表你选择与我合作，就是我在利用你。相信我，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伤害你。”

——“那我就替天天多谢叔叔的美意了。”

莫天天还未开口，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等他回过神来时，不知何时到达此地的廖屿就已大步走到他身后，一手揽过他肩膀，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廖明远。

廖明远却只是慈蔼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叔叔选这里，不就是在变着法子通知我么。”廖屿也回以冷淡的笑容：“可惜今晚我还另有安排，只能先把你的客人接走了。”

说着，他也不待莫天天反应，揽着他一齐转身，似乎想直接将他带走。

廖明远也未阻止，道：“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得开心就好。”

“等等。”莫天天却停住脚步，不顾廖屿脸色，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回头，定定地看着廖明远，说：“今天我会来这里，只是为了跟您说一声谢谢。按廖家的财力，要是真对我有所图谋，恐怕我们莫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我是相信您的——在您所说的‘不想伤害我’这点上。”

他接着说：“但我不知道您听说过一句话没有。爱情是盲目的——”

“‘爱情是盲目的，而恋人们看不到自己的荒唐。’”廖明远淡淡地接道。

莫天天点点头：“没错。而我，现在正极其盲目地……迷恋着廖屿。所以也许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很荒唐可笑，但即便如此，我也无可奈何。”

廖明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还有。”莫天天将目光移向一直不言不语地坐在一旁的孙婧：“很抱歉，如你所见，你的前前男友是个GAY——而且我非常怀疑你的前男友也有同性恋倾向。你给我戴了绿帽，我也当着你喜出柜，以后咱们就江湖不见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大步离开包厢，又加快步伐，一路小跑似地来到自己的车前，廖屿才一把捉过他的手腕，语气中带有薄怒：“你来之前为何不同我说一声？你知道——”

“恶人先告状？”莫天天奋力挣开，反过来紧紧抓着廖屿的衬衫：“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峰回路转，老子根本不想管也不想知道！”他重复道：“一点也不想！”

“……”

廖屿沉默半晌，蓦地捧起他的双颊，垂首与他对视。沉潭般的双目，却温柔得黯淡了整片星河。

他轻轻地将吻在了他的唇上。没有任何技巧与图谋，这就只是在夏日将尽的夜晚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亲吻。

二人交换着呼吸与语言，试图触碰彼此的苦乐。

发间眉梢拂过的晚风，吹过他们，吹过行人，吹过高楼大厦，吹过川流不息的车马，无意停驻，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抚慰。

只有他们彼此的心跳和体温，才是宇宙须臾幻灭中生生不息的永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