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抖后台（2/2）

顾桐严肃脸，点头答道：“我师父已经交代过，其他闲杂法子统统不能用，只待我江南西路的学政许大宗师来广信府提考院试，三篇文章虔诚写好，便是最上等的还愿。”

师父？能教导考试过两场的童生的师父，身份多半不一般，最起码也是个秀才！默默旁听的王喜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他一位事业成功、关系盘根错节的县衙老公吏，当然敢往死了得罪一乡村族长，还敢欺负傻了的童生。但……真正有了正式功名的秀才，就有资格直接递帖子求见县官老爷了，书办不必怕他，却也不好如蝼蚁般碾死。

而自家外甥周七处事颇有头脑，只说要娶一个车无依无靠的寡妇，怎么招惹了这么麻烦一桩事体？

周七已经察觉姨父的眼神有些闪烁了，顿时有些心虚，但之前的话说得太瓷实，抵赖反而容易出事。一转念，换了一脸“我来上门做亲，木已成舟”的诚恳表情，笑嘻嘻道：“原来桐兄弟今年就能下场去考秀才了，可喜可贺！若我与你二姐得了儿子，能有桐兄弟半分灵性，我周家就感恩不尽！”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所以面对小人，决不能给他留念想，务必摁死！

秉着键盘战经验，顾桐一咬牙，决定放大招！

顾桐回想傲娇师妹和更傲娇张小公子的神态，学着做出浮夸而没啥说服力的吃惊表情，让人都看出这是一张明明白白的嫌弃脸，语气装着诚恳却傲慢，只道：“六伯，定是有甚么误会！……想我过一两个月就要下场考试，这一次多半就是秀才了。俗话说得好，秀才便是宰相的根苗，我顾家终有一日要做书香门第，就算要接亲，也该是乡里守着贫穷的诗书耕读之家，怎好同做生意的、做公吏的人家做亲？万万使不得！”

话语之中，不仅酸气冲天，还傲气熏人。

王喜为冷静应变，正低头喝茶，听到这几句话，被气得差点呛住：县令好歹是两榜出身的同进士，瞧不起公吏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野童生来眉高眼低！

一拍桌子，刚要说话，周七已经冲锋在前，叱道：“狂妄书生！你家那个穷寡妇，我便是典了来做妾，也不委屈她！如今她命大，我肯娶荒亲，亲自来抬回家去做正头娘子，不知是你老顾家哪堆祖坟冒了青烟，天上掉下来那么大造化，你还敢胡言乱语！”

这句话说出来，别说顾家那些种田人颇有认同的表情，连顾九都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守住顾桐，以顾家目前的实力，守寡的二姐要是能嫁给周七，还是真是一头好姻缘。

见顾九的神情有些迟疑，这下子，连顾桐自己都犹豫了：万一自家二姐其实只是不想被典妾，万一她不介意再嫁，可不能胡吹大气，把老姐改嫁的路堵死了！

想了想，顾桐扭头问一直在现场的顾陆：“能否请我二姐来当面抉择？”

怕了读书郎侄儿的战斗力，想门楣兴旺，更怕得罪了王喜与周七，顾陆松一口气，忙道：“这话有理！初嫁由父再嫁由身，也该二姐自己说句话才是。”

便忙忙命族里小儿传话，赶紧去厨下唤盯着烧茶的老妻，命她去接二姐过来。

顾桐这才得了空，跟王喜见礼，也拿捏着读书人身份，只随意一拱手，道“童生顾桐有礼”，就算看在村里不敢得罪衙门的份上，很给王喜面子了——要知道，几天前在广信府，参见从三品的学政徐大老爷，和四品正堂知府，顾桐也是这样行礼的。

顾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满心的不安，却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催逼自家读书儿郎的礼仪，只好尬笑，叫换茶，再绞尽脑汁尬聊。

周七到底城府不够，捡过话头，装作庆幸欢喜的样子，探问顾九道：“小婿听得岳父大人身陷府衙班房，吓得不轻，却不识得府衙的人，只想着好生照拂二姐，也算尽力一二。万幸……只不知是否有贵人相助？”

几天来见到诸多做梦都不敢想的事，顾九早就认定家里一切都是天才儿子做主，再不肯乱说一个字，只嘿然笑笑，瞧着顾桐。

顾桐却高高搭起架子，让人相信“偶高贵读书人，才不搭理死划船的苦力+商人”，假装看不见老爸的眼神，听不见周七的探问，只对自家六伯客客气气道：“阿父去当铺典当自家在北地跑船赚的物事，却被小人污蔑偷盗，押进了班房，那里头比牢狱还无法无天，那小人实在是可恨！……幸亏我师父念我孝心，写信四处拜托人相帮寻人，多亏广信叶太守明察秋毫，知晓我阿父无辜，亲命人放了出来。”

轻描淡写一句话，如同晴空霹雳，把王喜震慑得浑身发冷——高高在上的四品正堂知府老爷，都肯给顾桐师父的面子，亲自命人放出顾九？这死小子顾桐前几天还疯疯傻傻，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拜了个这么厉害的师父？

周七嘴唇都有些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