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小谷粒没敢接话，又呵呵干笑两声。

“快到了。”初夏看了看图纸，又看了一眼西单牌楼，确定就是这了。

再过两个巷口就是“甜水井”。这边房子都是汉人居住地。院墙矮矮的，不足人高，站在外头直接可以瞥见院内的动静，独独大门要高出很多。

这处院子的主人叫翁源生，今年48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本来这日子是很好过的。无奈福薄，八年前翁家娘子过世后，这女儿就突然一病不起，求遍了郎中方士，就是不见好转，跟个活死人似的。

“谁啊。”声音泛着一股无力。

“翁伯，是我。”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来。这翁源生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止十岁。

“姑娘，您是来借宿的吧？今天着实不便，恕老朽不便接待。姑娘，您往前走几走，不远处有间寺庙可借宿。”翁源生双眼红肿，脸上泪痕未干，想来已是哭过多时。

“小女子无父无母，多年前受过翁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前来，如翁伯不嫌弃，小女想拜在翁伯膝下，唤您一声爹爹。”江初夏说得动情之处，泪水涟涟。不去演戏可惜了。

“老朽年岁果然是大了，都不记得何时救过他人。姑娘您不会认错人吧？”翁源生也是本分之人。

江初夏把多年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翁源生仔细回忆了一下，确有此事，不过当时救的一对母女，恐怕那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了。

“进来吧。”眼下已过了戌时，已是禁宵之时。这一小姑娘被人抓到，可是会被当细作论处的，就当今夜救人一命。

“多谢翁伯。”一进内屋，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大跳。

堂屋门板上停着一具尸体，白衣长发，看身形是个女子。

“翁伯，这是？”

“这是老朽小女，今夜刚刚去了。她卧床多年，去了也好，也好啊。”翁源生豆大颗的眼泪纷纷如雨下，江初夏心中一酸，不由得想起自己爸妈。

“翁伯，您老坐着，我跟姐姐净身换洗。”初夏放下背包，把翁伯扶了坐好。要受人恩惠，当然要做事。

“孩子不好。”翁源生剩余的话哽着说不出口。

“翁伯，我可以的。您把姐姐的新衣裳新鞋袜找出来给我，她是年轻人，应该不喜欢穿得太素。翁伯，她以前最喜欢什么，我们就给她穿什么，好不好？”江初夏联想到父母因她失踪而伤心难过的场景，眼眶都红了。在不知情人眼里，还以为江初夏是为翁源生难过。

翁源生看了一眼自己准备已久的寿衣，又看了一眼木板上的女儿，含泪笑了一声：“好，好，让她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高高兴兴地走，好啊，好啊。”转身颤巍巍进了里屋。

初夏又给女孩描了眉印了红唇，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这女孩要活着，就是大美人。

“闺女，你过来。”翁伯捶了捶腰，招呼初夏，“你要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就喊我一声爹爹吧。”

江初夏心中一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正要喊一声爹爹。

翁源生又说了后半句：“明儿一早，你带上户贴和文引随我一同上衙门，这样也就名正言顺了。”

江初夏像霜打了个茄子，蔫头耷脑的跪着地上：“翁伯，我没有这两样事物。”

“你可是遗失在路上？这也不妨事，等小女丧事办完，老朽随你一同去你家乡，补办回来就好。”

“翁伯，我年幼颠沛流离，早已不记得家乡在何处。”江初夏复跪趴在地上，“能找到到这儿，也是听先母多次与我提及，一路寻了问了才找到这。”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样吧，你容爹爹细细思量，这事需妥善解决好。没事了，你也累了，去睡会，楼上房间都是干净的，被褥你自己在柜子里取就是。”翁伯拍了拍她头顶。

眼泪打湿了地面，江初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真真切切唤了一声：“爹爹”。

“欸。好，好，起来吧。”

“爹爹，您先休息，姐姐由我看守。”

翁源生怎么也不肯。

江初夏挪过一张胡床，铺上薄被：“爹爹，您老腿脚不好，上这儿躺着。您要病倒了，姐姐在天之灵也无法得到安息，我又该如何自处啊，爹爹。”

“好，好，好，爹爹听你的，爹爹听你的。”

江初夏看着灵堂里两人，心中那个念头忍了忍，还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