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2/2）
正无主意时，殿下又醒了，睁开眼睛，她忙去榻前询问。穆湘洛似是痴傻，又似深陷梦魇，侧眸看她一眼，只道自己无事，遭遇噩梦。
不待婢女反应，她自己起身，唤她取温水来。婢女见她说话有度，思绪清晰，也放下心来。
饮过水，她觉得头疼愈演愈烈，浑身难受，睁着眼睛不愿入睡。再睡，又会是光怪陆离的梦，她便痴呆坐了半夜，直到天明时，她方起身。
她出宫去见七夕，昨日温玉将文书送予她，今日她该离开的。北周南越都不是隐世之地，不如西楚安静。
七夕见到她并未吃惊，两人相处十多载，她是门内长大的，穆湘洛入门时，她都已十二岁了。正因为她行事稳妥，才会分配到少司命身旁，与她一同去北周。
她着实心灰，又觉自己太过苛刻，少司命既已做到眼前这一步，她们之间情谊犹存，但是回不到过去了。浮云离去，让她们顿感失望。她们也轻信寒羽，与少司命一般，并非她一人之过。
寒羽心中，只有门内大业，没有她们下属性命安危。
穆湘洛将她送至城外，自己一人站了许久，似被抽空了全身力气，七夕看她一眼，想起她灵气皆废，树影摇动，映得她脸色苍白，神色颓唐，往日的风采尽散去。
她无意于让她伤心，然而少司命不是活在云雾中的人，真相于她，也很重要。她沉静许久，轻声道：“少司命无须愧疚，人各有命，寒羽之心计，高于寂笙少司命。若她在世，只怕也不敌的。”
穆湘洛惨笑，兀自摇首：“太一门于我重要，不过是寂笙嘱托，昨夜我在想，这么多年，我在做什么，哪些事成功了。细细回想，我大概一事无成。寒羽的成功，便是我的失败。”
城外送别，谈得再多，都要分开。七夕临走道：“他日见到飞絮，少司命便照拂一二。”
“我晓得。”穆湘洛颔首，亲眼见着七夕身影离开，才默然离去。她分不清心中是何情绪，若说恨，她没有资格，若说痛，她也没有资格的。
无限的愧疚在心中蔓延，她徐徐往宫里走去，回殿后，不过午时，她觉得无事可做，坐在案后，翻开周律，从容细读。
但凡她用心，自不觉难事。午后阳光洒在地板上，晕开浅浅光辉，依上云在窗前顿足，闻及昨夜之事，不放心来看看，见她面容尚可，只当宫人小题大做，殿内事务繁多，也无时间驻足，转身就离开。
周律晦涩难懂，她看了数页，脑子里愈发糊涂，眼前虚影在晃，她起身走到殿外，坐在台阶上，春日景色很好，流水曲觞，绿色草坪上染就一层温暖的光晕。柳枝抽芽后，细嫩地柳枝在空中摇曳。
她觉得头晕，又不愿合眼，便强撑，挺直脊背坐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耳畔多了嘈杂的声音，她茫然抬首，穆夜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愣了愣，轻声唤了句二哥。
这般乖顺，让穆夜诧异，昨日收到陛下送回来的令牌，担心她，就趁着陛下在殿内召见重臣，自己溜了进来，这一见面，就让他很不习惯。他随意问道：“莫非被打傻了，怎地开口唤我二哥了。我要去南越，后日离开，今晚陛下宴请，你要去吗？”
穆湘洛不愿去热闹之所，既然依上云未曾告知她，定也想到此处，她摇首不去，秀眉深锁，问着其他事：“樱花开得如何，前些日子凋零了。”
问得太过奇怪，穆夜摇首不知，穆湘洛也不再理她，自己起身去看看。他沉默片刻，便多心跟着她。紫宸殿侍卫见到两位殿下，自然放行。
樱花凋零，渐显枯萎。
穆湘洛心神慌乱，未曾想起结界，刚抬脚就感受到一阵猛烈劲风而来，穆夜在后来不及挡，见她身体被弹出。结界是母亲亲设，数重禁制，多年来无人敢闯，甚至会主动绕过此处，更遑论是普通人。
他目瞪口呆，跃起接住阿洛的身体，听到一声闷哼。穆湘洛后知后觉，幸好陛下灵力消耗过多，结界禁制消退大半，否则她必受重伤。
她站直身子，略带歉意，“我无事，方才心神恍惚，忘了禁制所在。”
穆夜吓得魂魄不在，拉着她赶紧往外跑，陛下若知晓此事，定然也饶不了他。两人跑了数息，才堪堪停步，他看向阿洛，关切道：“当真无事，母亲所设境界，历来霸道，不过我方才观出，禁制大不如从前，想来母亲无意再养护樱花了。”
穆湘洛淡然一笑，自信道：“我回来了，死物哪比得上我这个活人。”
话音刚落，穆夜拍了她一脑门，责怪道：“少来，这话说与母亲听去，此事她必然知晓，我出宫躲躲，你好自为之。”
他本性如此，见状就溜。穆湘洛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弯唇笑了笑，心口处微微泛疼，她深深吸入一口气，转回中宫。
结界有人误闯，依上云瞬息得知，待她去时，哪儿还有人影。不用想，便是那二人所为。既然能跑，应该也无大事的。
晚间宴会如常，穆湘洛坐在案前，看着周律发怔，倦意袭来，又不愿合眼。她的自制力极强，久久不曾合眼，律法是何，她也未曾看清，枯坐半夜，待到子时，她方看到陛下入内。
依上云见她未眠，盯着周律发怔，颇为奇怪，步近后，察觉她的呼吸粗重，她下意识去触上她的手腕。穆湘洛嗅到熟悉的清香，忙站起身，脑袋晕了下，眼前闪过一片漆黑。
她怔了怔，才道：“陛下饮酒了。”
她这般抵触，依上云也习惯，不觉有异，淡笑道：“你整日忙甚？”
“周律。”
“朕让你无事熟背，未曾让你彻夜不眠。”
“白日睡了，不觉困倦，何况陛下也未曾睡下，夜深了，陛下回去休息吧。”
刚过三句，便开始赶人，依上云睨她一眼，已然不悦，“这是朕的宫殿，你有何资格赶人，白日为何去闯结界。”
醉酒了这是……穆湘洛抬首望她，顿觉无奈，眸色带着笑意，朝着身后宫人眨眼，示意她们扶陛下回寝殿。
奈何陛下平日里威仪摄人，竟无人敢上前，穆湘洛只好命人去办些醒酒茶，她试着劝道：“我今日误闯，陛下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与你解释。”
依上云揉了揉额角，似是疲倦，坐在软榻上，也不去搭理穆湘洛，后者头疼得厉害，便道：“不如陛下在这里歇下吧。”
“好。”依上云轻轻应了，穆湘洛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吩咐宫人取热水，刚踏出一步，就被人拉住，毫不客气地将她拉坐回榻上，本就精力不济，经此拉扯，愈发头晕。
依上云态度强硬，酒醉之时，眉眼的清冷散去，大概未曾强撑，多了些柔弱，一举一动仍旧染着高洁之气，坐近了便看到穆湘洛眼下的乌青。
※※※※※※※※※※※※※※※※※※※※
今天粗粗更，要赞要评论要花花，不然就断……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