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2/2)
黎美玉把事情说了遍,王氏一听哭丧着脸就冲了过来,“黎美玉,是不是你把我家美兰推下去的。”
顾孟洲从中拦住她,“表姑,是黎美玉先发现的,她要真想害黎美兰就不会跑去告诉你们了。”
王氏尖声喊叫,哭的撕心裂肺,“我不信,我可怜的儿啊,我家美兰那么听话,她咋可能掉到红薯窖里面啊,是哪个鳖孙捡了红薯不盖盖子…….”
正哭着黎保国匆匆跑了进来,“妈,车来了你快走。”一伙人合力把黎美兰抬到马车上,王氏坐在车尾边走还边抹泪。其他人议论了几句又急火火地去上工,也不怪人情凉薄,这时候想帮也帮不上啥忙。红薯窖再危险,你总不能把它给填平了吧,要不然新鲜红薯往哪放。
早些年有鲁莽的,一掀窖盖就往下跳,站在窖口等待的人眼睁睁看着下去的人没了,没了能怎样呢,哭天抢地一回,把没了的人往坟院一抬盖上堆黄土,冬天红薯窖还得继续用。
有调皮不懂事的小孩站在盖子上蹦跶,被家人捉住狠揍几回也长了记性。外力不可抗,是以每户人家捡了红薯后,总要细心把窖口盖好,放上玉米杆或树枝,再压上石头提醒路过的人这里很危险。
黎美玉坐在河边,把脚上的泥沙洗干净后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晾着,脚底上一道蜿蜒的伤口特别显眼,一碰就钻心的疼,没有创可贴的年代,这可怎么办呢,她总不能用布条缠住,这么热的天万一伤口感染了她岂不是死定了,黎美玉叹了口气,她活的好好的,还不想死呢。
“黎美玉”顾孟洲提着个小竹篮从河对岸的路上大步走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来跑到黎美玉面前,“你脚受伤了,要先消消毒。”他从竹筐中拿出一瓶紫色的药水,撕了团棉花倒在上面。
黎美玉把脚往回一缩,“这是什么?”
“紫药水,止血消毒的。”
“伤口消毒不应该用碘酒或者酒精吗,这东西有毒吗,会不会留下疤痕?”她可不想再脚底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万一以后去海边玩,躺在沙滩椅上人家只看她的脚不看她的脸怎么办。
顾孟洲耐心跟她解释,“碘酒太疼了,我怕你忍受不了,这个温和点。”
黎美玉看看脚底,就这一会儿功夫新鲜的血顺着伤口留下来已经把垫着石头都染红了,“那你轻点,我怕疼。”
她的脚不大不小,约莫有他的手那么大,脚背弓起了一个很好的形状,上面的皮肤又细又嫩,就像他奶奶珍藏着的珍珠。顾孟洲半跪在地上拿起沾了药水的棉花,轻轻从她脚底擦过,他的动作特别轻,就像拿了根羽毛一样。
药水凉凉的,稍稍有些刺痛,从黎美玉的方向看过去,顾孟洲的头发很黑稍稍有些蓬松,感觉应该挺软的,他的睫毛真的很长还往上卷了个弧形,黎美玉看了都有些嫉妒,鼻子很挺皮肤依旧是那种精致的苍白,整个脸型像个倒三角但又不那么尖锐,这幅样貌要搁在她那个年代,绝对是少女阿姨们心水的偶像,可惜了。
“好了”顾孟洲放下棉花团,又从竹篮里拿出一根像烤肠一样的东西,“我把这个给你敷上。”
黎美玉慌忙把脚缩回来,缩的太快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的她猛吸了一口气,“我不要这个。”这东西她见过,有一次黎保木摔了一跤膝盖上磕破了,他就扯了这东西上的毛毛往伤口上一沾,过了会儿跟个没事人一样。
顾孟洲抬起头来,那双眸仁又黑又亮,就像大溪地的黑珍珠,其实仔细看来,那双眼睛隐约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黎美玉真想拍拍他的头告诉他,这样子才对,干吗非要板着脸,不累啊。
“这个是芦苇棒,也能止血。”
黎美玉摇了摇头,她总觉得把这东西沾脚上,会有无数细菌或虫子争先恐后沿着伤口钻进身体里,想想就好恐怖,“不要,太吓人了。”黎美玉把一只鞋子穿上,另一只提在手中蹦跶着往回走,“谢谢。”
“黎美玉”顾孟洲在身后叫她,黎美玉转过身来,少年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一只芦苇棒,黎美玉仿若看见了一大片芦苇在他身后摇摆,夕阳挂在天边,水中飘着倒影,“干吗,你要书啊,我还没看完看完还你。”
顾孟洲目送着她远去,低头瞧着手中的东西,他听他的老师说过,蒹葭者,芦苇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注:出自诗经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