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释家明心,儒家存心,道家炼心(2/2)
听到要探讨养生之道,朱洵也来了兴趣,他可是亲眼见过太渊道长那惊人的艺业,简直如传说中的列子御风一般。
太渊说道:“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道法自然,乐天知命。”
王守仁说道:“伯安懂了。道长说的是大处,方法呢?”
太渊接着说:“道家讲究一个‘静’字而已。老子清净中,庄生逍遥。惟清净而后能逍遥。而儒家不同。”
王守仁好奇道:“道长还懂儒家的学问?”
在他印象中,道士多钻研道家经典,对儒家学说感兴趣的并不多。
这时候朱洵说道:“伯安,太渊道长可是全真道道统,全真可是奉行儒释道,三教合一的。”
王守仁恍然。
太渊说道:“儒家以心性修养为核心,其全部精髓皆源于心性。下手处在此,归宿处也在此。”
“释家以明心见性为工夫,道家以炼心炼性为工夫,儒家以存心养性为工夫。”
“《大学》强调正心诚意,《中庸》倡导率性尽性,孟子除了存心养性,还提出尽心。相较而言,‘存心养性’四字更为浅显易懂,也更容易入手。”
“存心,即存养本心;养性,即涵养本性,也就是养护天心天性。存心养性,不但为尽心尽性之本,且亦为炼心炼性与明心见性之不可欠缺的工夫。”
“道家之炼心炼性,固须从存养下手;即佛家之明心见性亦然,不存之何以得明?不养之何以得见?”
“心性本为一体,分而论之,不过是为了方便说教。举心即性见,举性即心存。即心即性,即性即心。”
“夫修圣人之道,贵关键在于先确立根本,根本确立,道自然而生。这根本是什么?就是心。心为人的主宰,也是宇宙天地万物的主宰。”
太渊一番关于心性的言论落下,众人皆陷入思索,止宿寮内一时静谧,唯有窗外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道长所言,令伯安深感新奇。”王守仁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依道长之意,心性修养在于自我存养,由内而外。可朱子之‘性即理’,强调天理赋予人性,万事万物皆有理,须格物致知以穷理尽性,这两者间,伯安一时间难以理清。”
他边说边站起身,在室内踱步,神色认真。
“譬如日常琐事,依朱子之法,需从一事一物中探究天理,从而明心见性;但道长又说心为根本,存养心性便可得道,那在具体行事中,究竟该如何权衡?”
太渊目光平和地看着王守仁,不疾不徐道:“王公子,此二者并非相悖。格物致知,是从外在事象入手,借由对事物的认知来体悟天理,进而涵养心性;而存心养性,则是从内在本心出发,守住内心的纯净与安宁,以心去映照万物。两者不过是殊途同归,皆为探寻真理、修养身心之法。”
王守仁道:“道长所言,似乎与当世主流儒学有所不同?”
太渊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守仁,缓缓开口:“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以朱子的胸怀,若能看到后辈学子走出不同道路,定会欣慰。”
王守仁不自觉地点点头,等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
他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慨,本是向道长请教养生之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偏题了呢。
但随即,太渊道长的“走出不同道路”这句话,却如同一颗石子,“扑通”一声投入心湖,在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心底种下了一颗朦胧的种子。